下。
方方正正的棕色实木靠椅15元一把。四人坐的方木桌子40元一张。
满囤又一次扒拉着自己的手掌心儿,虽然今天挣的比全国大多数人一个月的工资都多,但想置办几件家具还很吃力。
只好又调转头下山回家,途中一看天色不晚,就跳下火车,赶去荣岗镇随便看看他二哥夏鸣。
尽管有个自行车,但走到三岔口的时候,天都要黑了。老洪家烧鸡店正打算关门,满囤赶紧买了三只烧鸡,一大堆鸡杂,然后跟人打听了荣岗中学的位置,奔去找了他二哥。
学校因为放着暑假,基本没什么人,校园里只剩下空空的教室,安静得很。
满囤远远见着有个二层的戏楼改成的屋子,里面还亮着烛火,听得到说笑声,就顺着楼梯找了上去。
柱子所说的一点儿不错,这会儿他二哥还在给人抄书呢。
黑乎乎的屋里,靠着桌上的一盏煤油灯,满囤一眼就认出了夏鸣,他正左手比了个手枪的手势,跟同学在那里开玩笑,右手还握着一根蘸水笔,拇指食指都洇了墨水儿,手边一份一份抄写功整的稿纸,摞得老高。
这个时代还没有复印机打印机,镇上的文件和报纸的摘抄全靠人力抄写完成。
“哟,满囤,你怎么提前跑来了!”夏鸣揉了揉眼睛,才惊喜地叫了起来。
“行李呢,我带你去后面找个地方住,娘还托人带消息说你等开学了才过来。”
“啊,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一会儿就得回去了,我上个月在咱家地里种了萝卜,现在长得可好啦。”
夏鸣跟他同学交待了两句,说着话的功夫,已经给满囤倒了一碗凉开水,满囤咕咚咕咚喝了,一抹嘴,夏鸣就领着他下了楼。
楼道的黑暗里传来夏鸣担心的声音:“老三,你跟我说实话,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满囤一窘,自己平白无故的,就是想来看看夏鸣,结果倒让他担心一场。
他赶快回答:“家里没事儿,娘跟他们几个都好着呢。我就是今天卖了萝卜,刚好走到这边儿,想来看看你。”
“娘还给你捎些了吃的。”满囤心想,他哥可真是细心。得,烧鸡也不敢拿给你吃了,等过些日子一切安稳了你再改善生活吧。
满囤就借着夜黑,团吧团吧,把食堂的馒头、王氏煮的鸡蛋、鲜菜和一只野兔给他二哥裹成一麻袋,递了过去。
“今晚就住这儿,我去器材室给你找个席子。”夏鸣没直接接麻袋,而是要过来帮着满囤拉板车。
“不用了,哥,我趁着夜里凉快往家回,娘让我交待你,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多照顾自己。”
“天已经晚了,你等会儿,我给你喊个老乡一块儿赶路。”
满囤匆匆地把麻袋送到夏鸣住的地方,也不让他哥找人,就走了。
一路上披星戴月,满囤把车子蹬得飞快,小风吹过头顶,空气里都是植物夜间呼吸时的清凉,白天重归城市里的那些干燥的情绪又平复下来。
“恩,我还是喜欢乡下的空气,多活过来的这辈子同,就呆在自家土地上,也挺好的。”
从荣岗镇离开,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远远望见他们村前的小河。自行车是不宜让人看见的,村子里连村长家也没有这玩意儿,自己要是招摇回村儿,万一让哪个没睡的看见了,恐怕明天全村都得把自己当偷车贼看待。
于是满囤就整了整行李,慢慢地拉着板车,在月光下往家里溜跶。
还不时地按按怀里夏鸣给他的纸包。
“呶,拿着,给你们几个买的糖。”临走的时候,夏鸣给他塞了一个纸包。
他原以为里面是糖,刚才整理行李的时候,准备把它跟他买回来的点心放在一起,结果打开了才吃惊地发现,纸里包着的是零零碎碎的五块钱。
这是夏鸣熬夜给人当抄写员挣的辛苦钱,他恐怕都没舍得给自己买块儿糖,就全都塞给了自己。
月光光,照池塘;
骑马仔,过南塘;
南塘食酒醉,酒醉袈裟长……
他慢慢地往家里走着,突然想起幸运老李牵着马时跟孩子们念念叨叨的童谣,押着缓缓的韵律,带着好笑的口音,却让他觉得更加的感伤。
夜这么长,把无心的话儿对着月亮,温婉摇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