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
女皇轻扯红唇,居高临下凝视龙德里希, “犯错, 受罚, 理所当然!难道你卑微的父母没教过这么简单的道理?”
周围旁观者渐多,却没有人为次人种说话,不论是那些一同集训过的各校学生代表,亦或那些抱着臂看热闹的上流社会人士。
那些冷眼旁观的视线,针芒般尖锐冰冷,女士们傲慢地抬起下巴,形状姣美的唇瓣里吐出泄愤的嘲讽, 嗡嗡不绝。
“无父无母嘛,自然没有教养。”
“哦, 我想起来了,听说他父母也是因为以下犯上被活活打死, 才迫使他爆发潜力,查出双S素质得到重视!”
“可不是, 这些下贱的次人种!没有尊卑的秉性都是从骨子里传下来的。”
龙德里希绷紧脊背, 沉默着,他本不是善于言辞的人。
这般一言不发更引得侮辱之言滔滔不绝,蜂拥而来的恶意让他眸中渐渐结冰,可惜埋着头, 无人发觉。
直到一袭裤脚拂过手背, 熟悉的脚步声停在身侧, 伴随着微带喘息仿佛匆匆赶来的, 熟悉的嗓音。
震在龙德里希心房,触壁回响。
那种颤动,几让龙德里希有些耳鸣。
他握掌成拳,整个人绷得紧紧的,硬梆梆的,听到那个声音道:“对于此次意外,总统夫人深表歉意,不过迎春喜事,不宜见血,还请诸位海涵。现在距离开播不早了,请客人们先去隔壁打理衣着,宫中的准备定会让诸位满意。”
女客们互望一眼,半信半疑地跟随引路的黄白花肤侍从赶去隔壁。
事情了结,感到无趣的围观者矜持地交流几个颇具深意的眼神,点到为止,便为这起插曲落下帷幕,各自散去入席。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墨羯对孟鸳能化解危机并不满意,眼珠子一动,悄悄打开移动终端,拍下女客们满身污迹离开的背影,抹去终端序号,发到网上。
孟鸳拉起地上的龙德里希,一路经过坐满的十来张圆桌。位于末席层次的客人很多并不具有沉默是金的品格,对两人行以注目礼,交头接耳,闲话不止。
“现在距开播只剩几分钟,就是现做礼服也来不及啊,也不知道总统夫人准备了什么能让人满意的?”
“呵,每个人身材尺码又不一样,显然不能让高贵的客人穿着不得体,也只剩下那种弹性面料的应急服装可选了。你们知道,为适用更多年龄段的人,款式总是那么中规中矩,哪来的满意?客套而已,找个台阶下罢了!”
“再加上华尔夏宫为人诟病的审美,简直了!”
“一向独领风骚的女皇这次要被其他人艳压,估计呕出血了,到时女皇不能把总统夫人怎么样,那些次人种和传话的可就倒霉了……”
明日春节盛典阅兵式上准备走方队的学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嗤嗤笑着。
孟鸳不为所动,走到角落里还稍显空旷的圆桌坐下。
任由他扯过来的龙德里希直挺挺竖在一旁,俯视孟鸳,冰蓝色眸子窜着幽幽两簇蓝焰。
孟鸳抬眸,“你刚才该不会以为我跑了吧?”
龙德里希抿紧唇,没说话。
“我可不喜欢欠人情,要跑也先还了你刚才的援手之恩。”孟鸳并不生气,拉龙德里希在旁坐下,就拿起桌上的饮品。
旁边龙德里希时不时投来视线,带着探究与看不懂的情绪。
孟鸳淡然自若地慢慢喝着,刚才急急忙忙跑回客房取花贴,这会儿气还没喘匀呢。
然而,孟鸳这杯饮品还没喝完,大堂主管前来传话,总统夫人召见他与龙德里希。
会客室,面容柔美的黄肤女人坐在沙发上,一双明亮的丹凤眼望向跟随龙德里希进门的孟鸳,笑容不失礼貌,可一张口,就现出锋芒,“虽然我很感激阁下对国宴的鼎力相助,但也有一点疑惑需要解答。”
龙德里希诧异回头,孟鸳回以淡定的笑容,从他高大的身躯后走出来,冲总统夫人行礼,仍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其风度让女人内心大赞,可声音仍然冷凝,“希望阁下能告诉我,我到底什么时候让阁下代为出面主持大局,阁下又是怎么收买侍从领女客们去换衣服?”
孟鸳脊背上投射来的温厚注视忽而一紧,像束缚的线绳猛然崩裂,悬挂物迅速从高空坠落,饱含重量与冲击。可以想象龙德里希的心情,他却没有回头去看少年的表情,而是一步上前,坦然回视总统夫人,带着一丝歉意。
“我见那位次人种与犯错的人肤色相同,又面露焦急,想来关系匪浅,所以请她帮忙。都是权宜之计,还请夫人包涵。”
“我很想包涵你,但显然,舆论没给我,没给华尔夏宫这个机会。”
总统夫人打开网上社交平台的投影,春晚还未开播,网上已经因为几张图引起轩然大波,纷纷表示要严惩犯上的次人种。女客们即使现在肯卖华尔夏宫面子,可一旦发现这种狼狈照片流出,面子大丢,显然不会再善罢甘休。
除非,替换的服装能有安抚女客、安抚群众的说服力。
但显然,宫中的备用礼服并无法取代女客们耗费多时、精心定制的私服,让她们甘心忍下这口气,化干戈为玉帛!
“原本只是惩处侍从就能收尾的事,有了你的自作主张,现在全网都等着看华尔夏宫的礼服要怎么令人‘满意’!”总统夫人不无遗憾地说:“我想,我只能推出你来平息舆论与贵客们的怒火,希望你能理解。”
“如果真到那一步,我自然会为我的行为负责,请夫人放心。”
“感谢你能如此通情达理。”
总统夫人说完,一张柔美的脸转向表情难测的龙德里希,目光和蔼许多。
显然,比起只算稀有的古人种,无可替代的双S天才更值得她放低姿态,“国家对你寄予厚望。我与总统自会替你调和,不让女皇迁怒于你,只望你今后能谨言慎行,不要冲动行事。好了,回去好好享受国宴吧。”
但龙德里希并不领受,他忽然握住孟鸳的手腕。
孟鸳回头,入目是他刚毅的侧脸,一双冰蓝色眸子像厚厚的冰盾,目光如箭,直刺总统夫人。
他说:“谢谢夫人好意。无论什么后果,我与他一起承担。不过比起假传旨意,那个传播照片,把本可以平息的事搅得人尽皆知的家伙,同样罪无可恕,希望夫人能一视同仁。还有,侍从们都是经过严苛训练才会派来宴会,意外绊倒并不寻常,也应弄清原因。”
“自然,我会派人调查。”龙德里希的不识时务让总统夫人有些恼火,她看了眼时间,结束话题。
“要开播了,回宴会厅吧。”
……
当全息直播仪器就绪,那扇大门终于再次被推开。宾客们闻声回首,难掩看好戏的意图。
红门缓缓拉开,率先走来的自然是尊贵的女皇。
还是原来那件金色礼服,周围面面相窥,“女皇陛下这是自暴自弃了吗?”
可当女皇款款经过末席,一些学生们忽而站起来探出身子,瞪圆了眼睛,“那是什么?!”
“火与鸟,张扬又炫目,很难形容的感觉!”
“我从没见过这么气质高华充满威严的生物,简直把女皇衬得气势大开!相得益彰,太完美了!!!”
金灿灿的底布上,一团火红的烈焰包裹着昂首摆尾的巨鸟,取代了刚才的那团污迹。星际先进的制衣技术,让原本只能达到立体效果的刺绣花贴变得栩栩如生,连每根羽毛都细致到位,仿若真实从金色布料上挣脱,振翅欲飞。
春晚全系直播,旭日星居民纷纷打开电视观看3D投影,网上的网民也挤入直播间同步传回的国宴厅3D影像里,皆被女皇背部抓住心神,各种猜测讨论,直到一位考古专家出声:
“天呐!这难道是凤凰涅槃?”
这位专家主研古代神话生物,其中一些归为虚构的神兽很多都雷同星际生物,因此引发了不少关于星际物种起源的猜测。
其中最具研究价值的是被古王朝政治化的“龙”与“凤”。
龙,鳞虫之长,角似鹿、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声若牛吼,兴云吐雾,记录尚且详细。
可关于“凤凰”却只剩只言片语:
百鸟之王,雄为凤,雌为凰,身具五色,浴火重生。
听说古代皇族衣饰龙凤,可惜太过久远,未曾有完整照片服装流传下来,前者还能通过详细的描写复原成像,后者实在无能为力,一直引为业内憾事,谁知道会在一件礼服上找到希望?
周围一片追问之势,可专家已经无心回答。旁边女客礼服上覆盖污迹的花草鱼虫山河鸟兽藤蔓纹饰同样让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赶忙去唤老友,那边上线一看,也大为惊叹。
网友们看着两位大佬小心翼翼凑近虚拟影像,研究起来。
“金元宝,古矿石玉,海棠,这是‘金玉满堂’?”
“古雁衔同心结?应的是那句‘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传闻古代封建时期婚嫁曾流行送大雁,永结同心!”
“这是花中之王?难怪古人要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这样雍容华贵,真难有花与它匹敌。”
不明觉厉。
女客们的风采把台上节目的风头都完全盖住,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原本因照片而起的怒火也消失殆尽,一个个美目盼兮,巧笑嫣然,好不风光。不知内情的全都以为是总统夫人的功劳,对华尔夏宫赞不绝口。
看完实时传回的舆论动向,总统夫人松了口气,面上笑容又扩几分。
左右女客凑过来戏谑调笑,要不是这次意外,都没人知道她还藏着这么多压箱宝,要她还有什么美丽的好东西,全都交过来!
总统夫人也不是抢功的人,便推荐了异客的新作专栏,这会儿正好新一期开售,恰是刺绣主题。预览里果见有龙有凤有游鱼有牡丹,总统夫人所言不虚,女客们心痒难耐,要不是坐在直播镜头下,都要立时打开一窥究竟。
而女客们的举动引起网友注意,直接在线投影杂志,一时间《纳西瑟斯》热度再上一层楼,传统刺绣走入观众视野。
孟鸳位于直播镜头死角,大胆打开投影,翻阅着新一期杂志评论。
旁边为解决三急而设置的小门一开,姗姗来迟的一行客人避开正门从角落进来。
孟鸳抬头,正对上来客漫不经的余光,在他身上一顿。孟百日颇为意外,“呦,你也能拿到邀请?”
孟鸳目光划过孟家徽章,孟百日脸色一僵,哪怕“盂”字已经改掉了。在旁边孟家人的催促下,他也没时间纠缠,只能恨恨丢下一句,“你也就配坐在这种寒酸的破角落了!”
龙德里希猛然抬头,孟百日后颈一凉。
孟鸳瞥了眼龙德里希,他才不甘不愿收回视线。
伴随脚步声离开,还有孟家人对孟百日仅仅为玩完一局网络虚拟对战游戏才耽误出门的抱怨。前来迎人的大堂主管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笑意盈盈,关怀备至,还问孟百日是否需要使用缓解因为上网而造成神经疲乏症状的额贴。
孟鸳目送孟百日被人引到第一排小桌,在主位落座。少年身子一侧,长腿一架,主管就有眼色地撤掉左右挡住少年伸胳膊伸腿的座椅,一人独占三席空间,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观看台上表演。
环视末席,胳膊碰胳膊脚碰脚,二十来人一桌确实有点拥挤了。两厢对比,的确寒酸,不过在座被恩赐入席的学生们却都是撞大运的喜气表情,孟鸳轻笑,人还是要懂得感恩的。
……
17日春节早,气势雄浑的阅兵仪式在宫前举行,孟鸳坐在观礼台上,左右都是校方领导。恰有一位眼熟的,在龙德里希领队的方阵走过时格外眉开眼笑,正是联邦军校附中的校长,不住向周围夸赞龙德里希的风姿。
有看不惯其炫耀的,冷嗤一声,嘲道:“也就能靠武科挣回点面子,说到底不过一群无脑莽夫!不怪你们文科系排名年年垫底,为精神崩溃症提供创作人才的特长生制度都能被你们拿来‘扶弱’,期末不考精神评测却要求见鬼的作品人气,不说沦为教育界的笑柄,连自己学生都看不过眼,致信教育局……”
校长面色一沉。
孟鸳亦是神色一正。
结束假期返校后,孟鸳坐在稀稀落落的教室里,从班主任那得知消息无误。级长墨羯以“特长班学生数量不足,且毫无建树”为由,向教育局递交解散特长班申请。
“毫无建树这点大家心知肚明,我就不说了。即使批准解散,到下学期才能生效,不过教育局有规定,需达到十五人才能开班,全班三十二人,至今返校学生不足一半,确实不符合要求,至于要合并到其他班级还是怎么样,都等校方领导商讨后决定。”
班主任前脚离开,一脸急色的蒋杰瑞进门,“我打听出来了。”
他看一眼周围议论纷纷的同学,拉着孟鸳走出教室。
“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
孟鸳被扯到隐秘的角落,见蒋杰瑞一张绿脸仍然犹犹豫豫,“有什么话直说。”
蒋杰瑞挠着脸,支支吾吾,说得含混不清,“……听说你那个太低,只有附中肯接收……被孟家遗弃,又孤苦无依……如果不能走特长生路线升学,就只能……所以……”
“有人为了让我退学,想解散特长班?”
“我就说他会报复!”
蒋杰瑞一跺脚,愤愤不平道:“寒假我家的虫厂被刁难,就是他做的手脚。虽然销售甲壳弥补了亏空,可到底只是一时热度,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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