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只能呼其官爵或者表字。如今他既肯为自己放下为夫之尊,她也必更加敬之爱之,不负深情。
“康……”这一声唤罢,她已觉无憾了。
“玉儿,”嵇康醉眼看着烛火下莹莹如玉的容颜,低头附在她耳边,道:“我还有,最后一物相赠。”不等曹璺反应,已侧过脸在她唇上落下深深一吻,扯过床边围帐,将二人的身影掩进层层叠叠的红纱帐中。满室浓情,春意无边。
这厢嵇康与曹璺终成眷属,却不知府外树下,一人远远望着府中的喜庆景象,直到宴歇人散,洞房的烛火也熄灭了才转身欲走,此人正是钟会。他本没想过要如此,却鬼使神差般走到这里,不知不觉中站了许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此乃《诗经》邶风《燕燕》中的一句,朴素之言表达了为出嫁女送行之人的无限落寞惆怅之情。燕子比翼飞,上下相追随。姑娘出嫁去,送者远远挥。遥望不能及,静立独垂泪……
钟会一惊,回眸看去:“怎么是你?”
黑影中缓缓走出一人,素衣兰裙,娴静柔美,漆黑眸子中透着说不尽的悲意:“我想来看看,她是什么样子。”
“真是笑话,人在洞房里,如何看得见?”
“你不更可笑,她既已嫁与他人,你又何必如此念念不忘?”
“你!你在这里站了多久?”钟会渐渐压不住怒意。
“没多久,自你出府我就一路相随。”
“你跟踪我?”
“我只是想看看,这么晚了你要去见谁。她究竟什么地方好,若是你喜欢,我可以学。”
“学?哈哈哈,不必枉费心机,你永远也不可与她相提并论!”钟会脱口而出,话音方落便心生悔意。既然曹璺此生已无法得到,他又何必再去伤害一个无辜之人?看着那月下惨白的脸,他心中隐隐一痛,放柔声音道:“芠儿……”
“芠儿?好个‘芠儿’。本以为这是你特意为我所取,却不知只是酒后失言的托词。那晚你唤的本是‘璺儿’,是不是?”
“是又怎样?此事还用不着跟你解释!”钟会不愿被身边人窥破心事。
“是,你说得对。在你心里,我什么也不是。”司马芠脸色更白,抓在柳枝上的手微微发抖,背过身兀自颤巍巍往回走去。
“你,你给我站住!”钟会蹙起修眉,上前想扯住她的手,却被狠狠甩开。正欲发火,却见司马芠身子摇了一摇,无力地向地上倒去,手紧紧捂着腹部。钟会愣在当地,震惊地看着鲜血顺着她的裙角蜿蜒而出,殷红了一地。
“芠儿!”钟会扶将上去,“你,你……”
“孩子,我的孩子……”司马芠声如死灰,希望如同剥落的血肉,一块一块破体而出。
这一夜,新人在洞房中浓情蜜意,一夜缠绵,又岂知府外凛凛寒风之中,钟会与司马芠痛苦狼狈地失去了他们唯一的亲生子。
公元247年,嵇康二十五岁,娶沛王曹林之女长乐亭主为妻。同年,他因曹氏姻亲之故入朝任郎中,后拜为中散大夫,以太学博士之身份每月十天授课太学。是年五月,曹爽听信何晏、丁谧之计软禁太后,独揽大权,暗中筹划架空司马懿。司马懿老谋深算料得先机,以年迈多病为由上书天子曹芳,请求告老养病。其长子司马师时任中护军,统领一部分京师禁卫。司马懿仍恐兵力不足,暗中蓄养心腹精兵三千,分布洛阳城中各处,静待时机,图谋事变。
嵇康所授课的太学兴起于西周。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提出“天人三策”,劝谏天子设置太学以养天下之士。汉武帝在长安设立太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由太学博士讲授儒家经典。太学初建时只有几十人,王莽时期达到一万人。东汉光武帝刘秀在洛阳城东南的开阳门外兴建太学。东汉末期政治日益腐败,太学生遭到宦官打击逮捕,太学一度被废除。后来,魏文帝曹丕恢复了洛阳太学,到魏明帝曹叡时太学生增至千人,依汉制设五经策试之法,通过考试者可以补掌故、太子舍人、郎中等职。
嵇康入太学授课,并非教授儒家经典而是讲杂集。与他同在太学开课的有旧相识尚书郎王弼,还有曹爽的亲信吏部尚书何晏。这日,嵇康刚从太学授课出来,迎面走来一位蓝衣青年,对他一拱手道:“叔夜,自那日沛王府一别,许久未见。”
嵇康回礼道:“那日幸蒙辅嗣替我解围,还未来得及言谢。”
“不必多礼,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我却不知那日沛王另有他意,否则绝不帮你!”王弼玩笑道。
嵇康脸色一红:“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没听说么?大将军曹爽前日猎到一只猛虎,现正在宣武场上使人斗虎为戏,咱们一起瞧瞧去!”说完拉着嵇康便走,却不知将有一场惊险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