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49年,魏齐王芳正始十年。这一年,历经三代的曹魏政权真正走到了它衰落的转折点。正月初六,大将军曹爽随天子曹芳到高平陵祭拜明帝,临行前将司马懿从随员名单中划去。
是年,曹魏中散大夫,曹氏姻亲嵇康因文辞人品名扬天下,与阮籍、山涛、向秀、阮咸、刘伶、王戎六位名士结为竹林之友,时时携手畅游山水,纵酒清谈,风流不羁,当世文人学子无不倾慕仰视。
正月初六天未亮,曹爽三兄弟率领浩浩荡荡的随众,簇拥着曹芳往洛阳东南高平陵而去。前一夜,嵇康在安邑候毌丘俭府上研读《刀谱》彻夜未眠,直至东方微明才一起往嵇府而来。两人一路讨论宝刀的铸法,不觉间经过皇宫司马门外。
远远的,只听司马门城楼上有将士醉酒的吆喝之声。毌丘俭戎马多年,对此事分外机警,听见声音不由停住脚步,举目朝城头眺望,谁知吵闹声却渐渐退去,在一阵杯盘碎落声之后归于宁静。
“这些兵将也太过放肆,大将军刚出城就如此玩忽职守,醉死一片!”毌丘俭恨道。
“司马门乃皇宫命门所在,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嵇康蹙眉。
两人正满腹忧虑,却见一人从司马门的偏门中闪出。定睛一瞧,正是尚书郎钟会。
“他怎会在此?”毌丘俭正欲上前,却被嵇康拉到隐蔽之处。
“看看再说。”
两人按住不动,见钟会走了没几步,一大队兵马从远处冷森森而来,为首的将领再熟悉不过,正是司马懿的两个儿子,中护军司马师和典农中郎将司马昭。钟会看见二将,对他们点了下头,躬身一拜。司马昭微微颔首,随即将手一挥,身后兵马如潮水般向司马门涌去。同一时刻,本应紧闭的司马门豁然大开,将兵马迎进城中。几乎是须臾间,城头便竖起了写有“司马”名号的大旗。
“不好,司马懿要兵变!”毌丘俭惊道。
“原来如此。”嵇康将钟会前后的举动联系起来,恍然大悟。方才司马门上的杯盘碎落之声不是因为兵将醉酒,而是被毒杀身亡。他略一愣神,毌丘俭已飞身截住钟会的去路,七星宝刀横在他身前。
“好个卑鄙小人,我竟早没看出你!”
钟会见司马师、司马昭已占领司马门及武库,正满面喜色,盘算着心事转进弯道,却被毌丘俭厉声喝住,方觉寒光一闪,凛冽的刀锋已近在眼前。
“毌丘将军……”钟会一惊,见毌丘俭双目赤红地瞪着自己,猜出他已知晓自己所为,暗道不好。
“司马懿还有何部署,快说!”
钟会正不知如何应对,见嵇康也走了过来,顿时放下了悬着的心,仰起头冷笑道:“此刻才问,为时晚矣。太傅招招制胜,步步为营,你等已无回天之力。”
“好个步步为营,你若不说,顷刻便是我刀下之鬼!”
“将军,当日你我三人一起洛水围猎,何等尽兴,怎么此时全然不顾昔日旧情?”他这一番话虽对着毌丘俭,但却是说给嵇康听。
“你这样的狗贼,人人得而诛之,我与你有何旧情!”毌丘俭啐了一口,不欲再多言,举刀就要劈下。
“仲恭兄!”嵇康上前按住毌丘俭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
“你别拦我,今日定要除了这个奸贼!”
“哈哈哈哈,自古皆道‘成者王侯,败者贼。’我死不足惜,却不知来日将军能否名垂青史。”钟会侧目看着二人,有恃无恐,“我知道自己是个小人,也从不以高尚之士自居。却不像有些人自诩君子,竟不知欠债要还的道理。”
“你说什么!”毌丘俭怒发冲冠,宝刀再次挥起,却被嵇康死死攥住刀锋,血染刀刃。
“他说得对,我的确欠他一份情债。”嵇康推开毌丘俭,与钟会面对而立,语出掷地,“无论当日因何缘由,我自认欠你一遭。今日还你一命,全当为了昔日之情。从今以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他日相见,便是陌路之人!”
“陌路人?哈哈哈哈,你与我有夺妻之恨,丧子之仇,千刀万剐犹不解恨。下次再见,你我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丧子之仇?”嵇康不知从何说起。
“你新婚之夜,可知我是如何痛失爱子……”钟会回想往事,仍觉历历在目。
嵇康看着他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庞,再也忆不起当日那个明眸皓齿、朗月疏桐般的少年。见他不分缘由,将所有恨事都归咎于己,也不想再出言分辩,只把身子一背,冷道:“我已认不出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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