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这颗赤子之心,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或许都可以。
“我踏破铁鞋,求索万千,却忘记大道就在人心中,一直存在,从未增减。当逢乱世,人人自危,选择反抗是一种勇气,但坚守自我也是莫大的珍贵。你的话我记住了。阿都,我们都不要改变。”
吕安见他瞬间理解了自己,上前握住他的手,会心一笑,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耀眼。这笑容,一直印在嵇康心上,陪伴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却说他二人来到酒垆,把酒言欢,重叙离情,竟忘了暮色已沉。直喝得酒酣耳热,吕安才恍然发现离家已久,不知紫妍一早出门去集市,现在是否回府。二人回转府外,就见下人跑出来道:“二公子,少夫人回来了,还带了位姑娘……”
“姑娘?”
“是,那姑娘像是受了伤。”下人将吕安引至客房,见紫妍正在榻边照料着,一位黑衣女子斜倚榻上,紧闭着双目,面色惨白。再仔细一看,吕安不由大吃一惊,那姑娘身上竟血淋淋插着一枚短箭。更险的是,那箭头就在心口处。
“妍儿,这是怎么回事?”
紫妍见吕安归来,忙起身拉住他,道:“回头再跟你细说,这姑娘受了重伤,快想法子救救她!”
吕安生性纯良,素来见不得人受苦,看这姑娘命悬一线,紫妍又在一旁相求,当下也十分焦心。他想起嵇康颇懂得医术,便道:“康哥,你快来看看,这姑娘还救不救的了?”
嵇康上前探看,那短箭刺得虽深,但所幸离心脏还差半寸,并未伤及心脉要害,且伤口渗出的血色鲜红,可见箭头没有施毒,欣慰道:“未伤及心脉,我先帮她止住血,你快去找大夫来。只要取出短箭,伤口愈合,应无大碍。”他边说边动手用紫妍拿来的白绢,为那女子擦洗包扎起来,直到吕安请来的大夫为女子取出短箭,疗伤完毕,他都一直在旁守着。
“你看,就是这枚短箭。”吕安送走大夫,将那短箭举在嵇康面前,两人一齐端详起来。箭头有三棱,尾部短小,仔细看去,箭身上刻着一个“玉”字。此物与那日在水帘洞出现的,竟然一模一样。这女子正是袖玉。
嵇康一惊,朝袖玉看去。之前忙于救治,连长相穿着都没来得及注意。他这厢正抬眼看,袖玉也悠悠转醒,目光迷蒙地瞧向他。一双秋水美目,漆黑眸子,盈盈闪闪,仿若一人。他神情一窒,忘了呼吸。虽一直知道有个女子在监视自己,但却从未看清过她的容貌,更不知有这样一双肖似曹璺的眼眸。
袖玉察觉到他眼神的内容,勾起嘴角,若有似无的一笑。
“你认识这位姑娘?”
他被吕安问的一醒神,没有回答,转身走了出去。
吕安正诧异,却听紫妍问袖玉道:“姑娘,我归家途中见你重伤倒地,便将你救了来。此处是我家,你且在这好好养伤,不用担心。”袖玉点点头,道了声谢。“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紫妍继续追问,可袖玉不知是太过虚弱还是并未听见,侧过身子,又昏睡过去。
“让她休息吧,改日再问也不迟。”吕安将紫妍拉出客房。
自这一日后,袖玉便在吕府住下,每日由紫妍照料起居,伤势一天天好转。只是像受了巨大的刺激,谁人来问她都不再说话。嵇康被大夫嘱咐了煎药换药之方,每隔三日必来换药。但对袖玉从始自终都不发一语,换好便走。吕巽自那日被吕安拒绝之后,不但人没再露面,还暗中吩咐下人缺水少茶,故意怠慢嵇康,连袖玉的医药用度都想法克扣,存心给吕安难堪。吕安早就料到会如此,幸得自己一直经营着所分的田产,不必为了些许家用发愁。嵇康对此更全不在意,只作不见。如此过了半月,袖玉伤口愈合,不必再劳人换药,他便向吕安提出辞行,并将随身带的号钟古琴叫吕安保管。
“才住了几日,这便要走?我还有好多话没与你说呢!”吕安不舍。
“来日方长,我还有事要办,若不是被这受伤的女子牵住,早该走了。”
“说起这女子,我一直觉得蹊跷,不知是何来路。”
“你只管帮她把伤养好,其他的都不要问。我来之事,也不要与他人提起……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你好好保重。”
“诶,你我只是暂别,何必说得这般凝重。待我闲暇了便到山阳找你,还要与子期一起种菜灌园呢!”
“好,我与子期在山阳等你。”两人又互相叮嘱一番,终于作别。
然而,嵇康一走,袖玉也随即从吕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