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巾军一支小队孤军深入,只有被全歼的可能。
燕昭不得不将这支军队召了回来。
“朝歌是因为我才会……如果不是为了给我采需要的芦荟,她绝不会被、被……”卫尚失魂落魄地坐在主帐一角,内心充满自责。因为这件紧急的事,他请求在军中逗留数日,即便不需要芦荟丸,他的病依靠小柴胡汤也已痊愈。
可是他宁愿自己不要痊愈。
“这件事不能怪你,谁也想不到北胡人竟然有胆子深入红巾军的驻营地刺探。他们一定有向导,还是熟悉红巾军作战方式的向导。”燕昭捏了捏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那是北胡啊,朝歌会不会已经……”死了?残了?被奸/污?被……想起每每经过北胡劫掠的村庄的地狱般的模样,卫尚不敢再想下去。
燕昭深深吸了口气,摇头:“顾小大夫不是普通女子,而且北胡劫走她,应该是有某种意图,比如向我勒索,这是北胡人惯用的伎俩。”
“那为何这么多日都……”
“出了某种变故吧,让北胡人改变了主意,”薛吉捋了捋他的胡子,叹了口气,“只要不见尸体,就还有希望。那丫头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校尉也一同被掳走了吧,希望朝歌机灵些,让北胡人觉得她有用。”
有用,就不会被杀,就会有地位。
卫尚沉默,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在座的所有人,谁也没有他那样的懊悔,谁也不能理解他此刻对自己如此软弱无能的唾弃。
“君上,还有一个问题,”薛吉将伊崔新近发来的那封消息置于燕昭案头,“朝歌被掳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之岚?”
燕昭不看也知道,这份折子上照例在最末有伊崔对顾朝歌的问候和关心。
顾朝歌几乎是伊崔的另外半条命。
如果他现在告诉伊崔,顾朝歌被北胡人抓走了,生死不知,音讯全无,伊崔会怎么样?
他还在锦官城,他的腿快好了,他很快要来集庆代替宋无衣掌管后勤,愈加庞大的物资供应和后方的稳定工作,已经不是宋无衣的能力可以掌控的。春天来了,马上红巾军就要和大靖、石威和北胡展开一场场交战,每一场都不能输,每一场都要仰赖稳定的物资供给。
如果伊崔在这个时候得知顾朝歌被……
燕昭闭了闭眼。
他以一个上位者的冷静和冷酷,坚定地摇了摇头:“先不告诉他。”
“在座所有人,必须保密。”
*
彼时的北胡大本营中,顾朝歌正如薛吉所预言的那样,努力让自己显得“有用”。
一到大本营,这里不仅有北胡的骑兵,还有一些石威的士兵,顾朝歌的“祭司”身份很快被揭穿。毫无疑问李佑大再次被罚,被剥光上衣绑在柱子上暴晒,这次顾朝歌和阿柴都不能幸免,阿柴遭到了同样的惩罚,而顾朝歌……隆巴达觉得这个女人既然不是什么尊贵的祭司,又长得还不错,身娇体软的,不能浪费掉,可以给自己暖暖床。
于是顾朝歌得到了大半个月的俘虏生涯中的第一个澡。还有侍女伺候,将她洗得香喷喷干干净净,穿上柔软漂亮的绸缎衣服,梳漂亮的发髻和点上绛唇,将她打扮得美美的。她们越打扮,顾朝歌就越心寒。虽然因为语言不通,她听不懂这些人要她做什么,可是这些反常的举止毫无疑问是要她去伺候某个男人。
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恶心。
顾朝歌的目光扫过穿着蜡烛的烛台,侍女们腰间的小马刀,还有给她插在头上的簪子,她在观察每一样尖锐的物品,脑海中迅速将人体种种薄弱部位过了一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何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轻易地要掉一个人的命。
大夫不应该行医救人吗?师父教她解剖的时候,不是为了让她拿这项本事害人性命的。
可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无论他们要她伺候的那个男人是谁,顾朝歌都要保证自己有把握,用某种物品,一击即中,不留活口。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用什么才好?她怎样才能避开侍女的耳目将她想要的东西拿走?
顾朝歌的心扑通扑通要跳出来。
这时候,忽然有一股力量扯了扯她的裙摆。这股力气并不是很大,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力而已。顾朝歌低头,看见一个脑袋四周剃得光光的,只在头顶扎了一个冲天髻的小男孩,他一出现,周围的侍女纷纷跪下行礼,听起来好像是叫他什么“王子”。不知道是不是顾朝歌的错觉,这个孩子没有汉人孩童的白皙粉嫩,脸色似乎黯淡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烛光的原因,或者是他晒得比较黑。
“女人,你叫顾朝歌?”小王子的口气很倨傲,虽然要仰脸看她,可是努力在眼神上表达俯视。
顾朝歌点了点头,目光瞄准小王子腰间那把割肉的小短刀。
“听说你是个大夫?”小王子又问,他发现了顾朝歌的眼神,顺势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刀,他以为她喜欢,于是倨傲地扬了扬下巴:“你给我看看,如果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把刀送给你。”
他的汉话说得比隆巴达好多了。
可是顾朝歌仍然疑惑:“看什么?”
小王子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皱眉道:“额吉说你们是要干什么来着……哦,哦,把脉!喂,我命令你给我把脉!”
顾朝歌眨了眨眼,古怪地笑了一下:“把脉不能在这里哦,你的帐篷在哪里,带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