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魂魄可以安息了。”薄胭一面说着一面倒了一杯桂花酒摆在地上:“犹记得你在长宁宫那日多饮了两杯桂花酒,想来是喜欢的,如今本宫给你带来了,权当践行了。”
“听说这里是你同严戎幼时长大的地方,本宫想着与其让你漂泊无依,这一好歹算是一个归处,严家已经被抄家,这处宅子已经荒废,不会有人来了,有朝一日这宅子用做旁处,本宫再着人为你迁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届时时过境迁,你自然可以有一块署了你名字的墓碑,只是现在……委屈你了。”
“母后一片苦心,她该知恩的。”赵雪言道。
薄胭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枯井,心头一时沉闷:“她本质也并非什么坏人,若是本宫幼时如她一般,也不能坦然的说自己能多么清高良善,本宫记得她同本宫说过,若是再见严戎,对他说一句,她不怨他……足以见其心性。”
一阵风过,吹起枯树沙沙作响,卷起风雪一地。
两人又在严六娘墓前站了半晌,眼看着日暮西斜,天空落下片片雪花,赵雪言道:“母后,起风了,您本就怕冷,此处荒凉,还是走吧。”
薄胭拢了拢披风,将兜帽戴好点了点头,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古井,提步同赵雪言离开了。
地上满是清雪,徒留一串零碎的脚印,严家又恢复到了那个死寂、荒芜的模样,好似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风过,枯树再次作响,却是从后面转出一个人影来,那人穿着粗布衣裳,蓬头垢面,甚是狼狈,他脚步沉重的来到枯井旁站定,看着枯井久久不能言语,渐渐红了眼眶:“不怨我?姐姐你怎么能不怨我?”
来人,正是许久没有露面的严戎。
自己抛下严六娘独自一人逃命,甚至在严六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叫严六娘毒杀了亲生父亲……严戎紧紧握拳,自己不过是为了自身考虑罢了,在经历过严六娘爱慕锦安而同严家联手逼迫自己行动的事情之后,自己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严六娘牟利的工具而已,所以后来做的这些都是出于自己考虑,自己一直觉得,只有将一切都我在自己手中才是万无一失的,从而也就忽略了严六娘的意愿,没错,自己是在幼稚的报复,报复严六娘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可是……她说什么?不怨自己?
严六娘在牢中的遭遇自己有所耳闻,听说严老爷的死因后她当即神志不清,这对她该是多么大的打击,自己当初怎么会那样狠心,只是觉得两人的仇该联手报,却……
严戎冷笑,心头一片冰凉,原来自己飘飘然间竟然做了这么多伤害严六娘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直忽略的她对自己的一颗心,当那瘦弱的带着跛脚的身子挡在门口声嘶力竭的让自己快些走的时候,那个从小便守护在自己身前的姐姐,那个一直以来用自己方式守护自己的姐姐,自己怎么会误会她不在乎自己呢,自己怎么能抛下那样的她一走了之呢?
严戎身子缓缓跪地,低垂的头,大滴的泪水落下,哭到不能自抑,只是悔不当初,从前同严六娘相处的种种闪过眼前,一切都恍若昨日,现在却是天人两隔,她为何不怨?为何不怨!若是怨了,自己还能好受些!总好过现在,自己连面对面对严六娘说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刘家?佩瑶?呵,原来即便是姐姐死了,也是被自己拖累了,她这一生,尽是被自己拖累。
严戎握紧拳,沉默许久,对着枯井重重叩首,几个头磕下去,额头已经沁出血丝来。
严戎掏出随身带的匕首,手起刀落将尾发尽数割下,颤抖着双手将那缕头发系成一圈,艰难的抬起枯井上石头的一角,将那缕头发压在了石头下,声音阴沉且坚定:“姐姐,好些事情没做完,我不能以死谢罪,只能削发立誓,总有一日我会替你报仇,失去的一切我都要夺回来,你……我定会风风光光的给你一处安身的所在……现在……你且等等。”
另一边,薄胭同赵雪言走在街上,并没有立刻回宫,天色已经晚了,家家户户已经掌起了灯,随行的便衣侍卫胆战心惊的表示了天色已晚,请皇上同太后回宫的意愿,无奈赵雪言却全当做听不到,拉着薄胭走在前面,只允许余下的人远远的跟着。
今日他们二人皆是一身寻常打扮,此刻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手牵着手走在热闹的朱雀长街上,远远看着就像是一队寻常母子,画面温馨的很,薄胭感受着赵雪言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心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