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让人筋软骨酥的药物,它并不能毒死人,可是这却是绝对隐秘,即使连井中所放养的鱼都不可能毒死,更是无色无味,这就是神池堡如此轻易被人攻破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前来攻堡之人的奇兵突袭,且全都是好手之故。
整座神池堡被破,是因为里应外合之故。下毒者,也必是神池堡的内部之人,否则外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所以,神池堡注定在这一役之中输得很惨。
元老堂,一向都是神池堡的秘地之一,但今日,就连元老堂也不例外地遭到破坏。
昔日两大元老坐镇元老堂,倒是没人敢来惹事,但今日却只有一人坐镇,尔朱归自泰山之役后,就一直未曾回来,而现今留守元老堂之人正是两大元老之一的尔朱悠。
尔朱悠,尔朱家族仅存的两大元老之一,一个专志于剑道修行的神秘高手。不过,他今日的对手却是另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葛荣!
摧毁神池堡的人,正是葛荣。为了这一天,葛荣已经筹划整整三个月,每一个细节都似乎经过精心计算,是以,他这次的袭击可谓极为成功,不过,葛家庄所出动的高手的确不少,几乎动用了四五百好手,而神池堡中更有数十名内应,再加上葛明的关系,也达百余人,这次攻击神池堡的好手几达六百人之多。
这些人早在三个月前就已分批潜入神池附近,或是生意人,或是路过的,或是樵夫,或是混入堡中。
因为尔朱荣攻打洛阳,带走了大批高手,使得堡中稍有些人手紧缺之感,因此,便必须向外招募一些新的高手填充实力,这就给了葛荣机会。
在内外交击之下,整座神池堡根本失去了其真正的坚固,而堡中的绝世好手,如尔朱荣、尔朱天光、尔朱天佑之类的,全都不在,又突生奇变,自然无人能挡葛荣之刀锋。
当然,唯一能挡葛荣刀锋之人,那就是元老堂的两大元老之一尔朱悠。
尔朱悠虽然能够与葛荣争一时长短,但却无法同时抗拒葛荣身边的另一群高手,如棍神陈楚风之流,几乎被两大高手击得无可遁形,只好眼睁睁看着葛家庄的人去毁元老堂。
而在葛荣准备自河道进入神池堡最为神秘之地时,那一直都未曾归返的尔朱归竟如奇迹般赶了回来,更随同另外一批武功极其可怕的人物,所过之处,葛家庄的好手也死伤极惨。
葛荣这才在无奈之下退兵,也来不及杀死尔朱悠。葛荣所担心的尚不是尔朱归这一群高手,而是尔朱家族外在的力量,神池堡毕竟不是他的地盘,而他的这种做法只是孤军深入,如果为人所缠,那就只能作困兽之斗了,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
因此,他只可能速战速决,绝对不能够拖泥带水浪费时间,早一点撤退,就少一分被官兵封住退路的危险。是以,葛荣选择了立刻撤退,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葛明几乎是强行将其母带走,葛荣二十多年未见爱人,心中的激动是无与伦比的,虽然此时的王敏失去了昔日的娇颜,人也憔悴多了,但葛荣始终未忘昔日之情,在心中为其留下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位置。
王敏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会重续当年的未了尘缘,可此刻又如何面对新的一切呢?相见之情确非言语所能描述,让她无法想象的却是,二十余年后的今天,葛荣依然这般情深,这般不顾一切地来夺她,让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葛荣浴血奋战的场面。只不过,今日不同的是,葛荣已是天下间有数几位风云人物之一,拥有一切让人惊羡的东西,权力、地位、荣华富贵,更拥有一支天下最强大的义军。可葛荣仍未改变初衷,如此不顾生命、危险地前来接她,神池堡的确让她受够了冷漠,犹如一个阴冷凄凉的冷宫,也像是一所监狱。
葛荣全身而退,但所剩的人马只有一半了,这一战的确损失惨重,不过,比起神池堡的损失来说,却又是微不足道的。
神池堡周围也驻有官兵,但这些官兵并没有能力阻拦这样一群可怕的江湖人物,尽管他们人多势众。
葛荣冲出官兵的阵营之时,身上添了一道伤口,三百多人的队伍也只剩下两百多人,战争的确是残酷的。葛荣的伤口正是代王敏挨的,为她挡了一刀……
当尔朱归赶回时,神池堡中已经是一片狼藉,更且四处有火头升起。不过,葛荣率人退去之后,他至少可以重整神池堡。
官兵也全都进来帮忙灭火,可是这颓败之势已不可逆转。
尔朱悠受伤不轻,虽然他的武功极高,但怎么能敌葛荣与陈楚风这两大绝世高手的联手之击?若非葛荣想尽快进入禁地,后由陈楚风一人对付他,只怕此刻他已经不可能还能够站着说话了,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尔朱归的回来正好救了他,也使神池堡还保存了一些实力,但堡内一千多人死伤只剩下两百余人,这些幸存之人还多是有伤在身。他们最吃亏的是,有大部分人饮水中毒,使得功力大打折扣,有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发挥出自身功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内奸总是令人防不胜防,这犹如一座巨大建筑之中的蛀虫,没有人可以堵绝它的存在。
官兵们极其卖力,那城守也不敢不卖力,他有些心惊胆战,城内发生了如此大事,他自然是责无旁贷,只吓得向尔朱归诸人不住地磕头请罪。
收拾完这些凌乱的东西,已到了晚间,神池堡中变得极其冷清,井水有毒,自是不能再喝,葛荣做得也真绝,不过,这种药性并不能持久,只需两三日,就可在井中完全化解,再无作用,这还算是葛荣最为仁慈的做法。
尔朱荣的大军势如破竹,渡过黄河,直赴洛阳,由于自王屋山下偷过黄河,这的确出乎洛阳守军的意料之外,而且其时正是新皇登基,洛阳城内大变之时,又有谁注意到尔朱荣的大军突然渡过黄河呢?
若非如此,横渡黄河只怕是让尔朱荣最为头痛之事了,河水湍急,五月正值涨潮之时,黄河水流更急。只要洛阳军队在黄河边沿固守,尔朱荣至少要多损耗不止一倍的人力。
洛阳军心本就已失,又无可战之将,虽然昌义之乃是公认的最佳守将,但守城之道,重在上下一心,全民皆兵,否则,再好的守将,又有什么用?是以,昌义之也无回天之力了。
尔朱荣很恨胡太后出尔反尔,更恨祝仙梅和石中天之阴险歹毒,因此杀敌绝不留情,大军一过黄河,立刻控制了洛阳周围数大重镇,对洛阳进行全面封锁。
几经交锋,洛阳军每战皆败,人心尽丧,降者无数,但昌义之仍在坚守洛阳。
六月,天气大暖,洛阳城中粮草尽被截死,只能坐吃山空,虽然洛阳为一座坚城,但城中军民却无法抗拒饥饿。
在此同时,葛荣避开一路官兵的追杀,更巧妙地引开敌人的搜寻,终于与驻兵五台山下的游四会合,更急时反扑追杀,杀敌五千,这才安全撤回耿镇,经太行回到河北。不过,此次随葛荣一齐攻堡的兄弟,能够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一百九十三人,这几乎震慑了整个北方。
就在葛荣回到葛家庄之时,高欢终于攻下了左城,结束了鲜于修礼的最后一口气,统一了鲜于修礼的义军,整个河北,几乎被葛荣占驻了一大半,葛家军更向南不住扩张,直接威胁到邯郸,同时向东也不断扩张。
六月十七日,洛阳城内的将士终于受不了这种忍受饥饿的生活,而六月的天气也已极热了,且他们似乎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希望,自然想到了投降。
尔朱荣也终于发动了总攻,全面进击。
十八日晚,洛阳城破,“胡太后”欲逃,但却根本无法逃出尔朱荣所布下的罗网,昌义之战死,祝仙梅和石中天却溜走了,单凭这些官兵,根本就不可能抓住他们。
尔朱荣进军洛阳,无论大官小吏,一律都杀,包括望士队、宗子羽林,任何外逃之人,也尽数杀绝。
北魏居于洛阳的朝臣两千余人,无一幸存,尽数杀绝,无论是其家眷还是仆佣,几乎鸡犬不留。
尔朱荣擒住“胡太后”与幼主元钊及数百宫女,全都绑上石头,沉入黄河,更杀死临洮王元宝晖。
次日,有人在孟津下游一百里处发现“胡太后”及幼主的尸体,两具尸体绑在一起,更有大石加诸于身,但迅速有人再次将其绑上巨石又一次沉入河中,史称河阴之变。
经此大屠杀,北魏朝廷实力几乎全部被消灭,包括刘家和叔孙家族及元家三大家族。
真正掌握实际兵权的,三大家族的所有实力加起来都不如尔朱荣,元家更是名存实亡,如河间王、高阳王之类全都是仰仗尔朱荣鼻息而活,只是到尔朱荣下令对洛阳城内进行大屠杀之时,他们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尔朱荣要杀他们真是太轻而易举了。
各路来救洛阳的官兵,也全被尔朱荣夺下兵权,并将士卒统归于旗下。
尔朱荣大权在握,重立新皇,立元子攸为孝庄帝,更改年号为永安,而他则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司马,尽掌朝政,连孝庄帝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
整个天下的确为洛阳之变而震惊,就是南朝,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会这样。
北魏之乱,可谓已经到了无以复加之境,各地诸王及刺史大臣几乎全都有些无所适从,此次,洛阳城中几乎全都换上了新面孔,自新皇到新大臣。
最为令人震惊的却是刘家和叔孙家族,似乎谁都没有想到尔朱荣竟然做得如此绝,如此狠下辣手,几乎所有的朝臣、达官显贵都不满,但尔朱荣掌握着强大的兵权,任谁也无法与之相抗衡,包括刘家和叔孙家族。他两家虽然拥有极多的高手,但此刻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影响朝政,在军中所拥有的支持更是微乎其微,根本就不能与尔朱家族相比。北魏的天下本来是元家的天下,但这样一来,整个北魏的天下几乎变成了尔朱家族的天下了。当然,尔朱家族此刻所面对的却是庞大义军的挑战,各路义军,几乎都像一头巨鲸,在吞噬着北魏的疆土,尤以葛荣之军为甚。
合鲜于修礼的降军于一体,重组起来的葛家军几达百万雄师,比朝中所拥有的兵力更多,这不能不让人心忧。
莫折念生趁崔延伯和萧宝寅分神洛阳之时,一气强攻,竟大败萧宝寅于泽州(现指甘肃镇原),并攻占了东秦州(现指陕西陇县)、北华州(现指陕西黄陵南西),向东却已攻至潼关脚下,声势之壮,也不在葛荣之下,甚至比葛荣更为锋芒毕露,只要攻下潼关,就会比葛荣更有机会首先攻下洛阳。
邯郸,也逐渐显得有些不安稳起来,葛荣的大军逼临得极快,其威势犹如潮水一般席卷大地,整个河北,已经没有多少地方不属于葛荣的了。
邯郸能够抵抗得住葛荣那强大的兵力吗?没有人知道。
不安的原因当然不只这个,更有洛阳的因素,洛阳的大屠杀,若说对邯郸没有影响,那是鬼话,无论是邺城还是邯郸都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元飞远就是在洛阳城中被杀,还有更多的人,包括邯郸郡臣穆立武的兄长,这使得人心大愤,鲜卑贵族无不受到影响,尔朱家族本为鲜卑一支契胡族之人,竟一跃而压下鲜卑其他几大支系的贵族,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邯郸城中近来警戒似乎更胜以前,因为他们知道葛荣的大军快到了。
当然,花天酒地之人自然也极多,“抛却尘俗烦心事,但管今朝醉一回”,一些消极之人总认为应当极时行乐,他日之事,他日再说。
邯郸元府,依然守卫森严,似乎并未因为三当家的身死洛阳而有太多的改变,整个元府依然是邯郸城中最具权威之地,也是戒备最为森严之处。
对于邯郸元府,蔡风并不陌生,他可以闭着眼睛画出元府的地形布局图。今日,他只是稍稍掩盖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根本没有人认出他的真正身份,至少到元府的大门口,仍没有人认出他的来历。
田新球的装束极为普通,更没有人能够认出来,只不过田新球的手中却捧着一个大匣子,上面以一层红布相盖。当然,他们是自马车中下来的。
邯郸元府的大门极高,不过,在蔡风的眼中,这里似乎比几年前矮了些,旧地重游的感觉有些酸涩。岁月的流逝,他已失去了昔日的那份顽劣之本性,江湖的风雨血腥也似乎在他的心中烙上了一道道伤痕,整个人变得有些沧桑,这是一种人人都明白的感慨,正如当你五十岁时突然在一本很旧的残缺书中,蓦地翻出一页年轻时欲寄却未能寄出去的情书一般。也许,这个时候会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但,你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哭什么,是伤心?是痛苦?是快乐?是欢喜?也许那些全都不是,只是在刹那之间似乎感悟到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也许,那就是禅。
“你们是什么人?走开,别挡了大门!”那四个立在元府门口的护卫喝道。
蔡风扭头扫了四人一 眼,是四张陌生的面孔,以前站在这里的人跟他很熟。
“你们立刻去通知老爷,就说驯狗师回来了!”蔡风吸了口气,淡然道。
“驯狗师?”那四名护卫相视望了一眼,显然并不清楚当年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有这个驯狗师的存在。
“驯狗师?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再说。”其中一人有些狐疑地问道。
“别罗里罗唆,你就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有人送聘礼来了。”田新球极为不耐烦地道。
“送聘礼?”那几人望了望田新球手上端着的那以红布相盖的方形物件,脸色有些微变,刚才说话之人随即冷冷地道:“你等着,我这就去通报!”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去。
田新球向蔡风望了一眼,似乎是在询问要不要继续等待,抑或直接进去。
“慢着,你就将这张拜帖交给你的主人或总管!”说完蔡风自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名帖甩了出去。
那人一惊,拜帖已经落在他的手上,准确无误,而且力道均衡得难以想象,他心惊之余更是大骇,因为拜帖之上写着“蔡风”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他哪敢怠慢,立时如飞般奔了进去,门口的另外三名护卫也为之大讶,不知拜帖上写着什么,竟让同伴如此惊慌,但却知道门口俩人的来头绝不简单,因此也不敢再傲慢无礼。
约莫等了一盏茶时间,蔡风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像,在烈日之下,他与田新球一人一顶斗篷,却也不是很热,不过,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田新球正感不耐之时,府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快,一队列阵以待的人出现在门口。
蔡风一眼就看见了元浩,他依然很有气势,依旧身具一派王者之风,健步如飞,满面红光,只是眼神显得有些冷漠,如一口阴森的枯井,让人看了心头发寒。
元浩似乎也是一眼就看见了蔡风,虽然此刻的蔡风已经长高了很多,可依然被元浩一眼认了出来。
两道目光在虚空之中有着轻微的碰撞和摩擦,但蔡风很快就移开了,只是扫向元浩身边的一群人物。
长孙敬武和元权不在其中,虽然也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但都怀有敌意。
元浩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有些阴森。也许,他的惊讶在接到拜帖之时已经完全表露出来,他的确想不到蔡风竟然找上门来了。
“只有你们俩人?”元浩有些讶然地问道,他似乎没有估计到蔡风竟只有俩人前来。
“大人认为我应该带几人前来?”蔡风也笑了笑,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