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消散无存。把耳朵凑到灵正的唇边,这回听得清晰。灵正在遭到反噬昏迷后,轻唤的并不是我的名字,而是:“婉儿……”
那轮月光彻底碎裂,变成波光粼粼的湖面,没有一处平静。
我愣了半晌,回神,苦笑着替灵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毛巾丢进水里,端起盆,关掉灯,退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向外眺望,远处灯光稀疏,漫漫夜空已泛起了鱼肚白。屋前全是槐树的枯叶,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到空中,又落回地面。
我抱紧了双臂。
七月这么热的天,夜里凉气说来就来,露气浸润过竹林,被阻隔在槐树枯枝上,再不能前进半分,凝成晶莹的水雾。那水雾在院子外集结成片,宛如霜织的云锦,雪纺的结界。
槐树死了,它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更深露重,当心着凉。”
声音温和,调子淡淡。
我回过头,见灵正神色清冷地出现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外衣,往我肩上搭来。
“灵正,我不冷,你怎么起床了呢?”我把衣服推回去,“你的伤好一些了吗?”灵正的手顿了顿,把衣服叠在自己的手臂上,抬腿迈出院子的门槛,来到老槐树下。
——“婉儿……”
那声急切却低沉的呼唤在我的脑中回响,我想要开口询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灵正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既然能下地出来,应该没多大事了,我就不必去操那份心了吧。那个婉儿,就是巫女婉儿吧?她跟灵正之间的故事,是我不能插足的吗?
灵正淡淡道,“初一,我将这处阴关口封了,槐树吸阴气而生,如今没有了阴气,它便无法存活了。”我嗯了一声,灵正转过身来,眉头紧锁,月光在他眼中落下亘古不变的冰辉:“初一,你最想要怎样的生活?”
我怔了怔,他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伸了个懒腰,把视线从灵正的脸上移开,负手当空:“我么?我从小没什么大志向,兢兢业业念完了大学,现在只想继续住在这依山傍水的小院子里,每天在鸟鸣中起床,跟灵正去菜场买菜,回家做饭。”
“如此简单?”
“嗯。我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人,贪生怕死,喜善恨恶。”我挠挠头,一问到底,“灵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充满了疑惑,你以前虽然冷漠,但至少不会瞒我任何事,只要我问,为什么现在……”
“你想知道?”
“非常想。”尤其是婉儿的事。
灵正自顾点头,往屋里走,在客厅的木桌边坐了下来。我去厨房烧了壶火,拿来,泡了壶茶。给灵正递一杯,自己留一杯,浅饮一口,静静等着。
“千年前,祭祀少女有两位,一位是你,一位……是婉儿。婉儿以巫女之身,成为祭祀少女,你以雪树灵之身,成为祭祀少女。你们虽然同为祭祀少女,但本灵并不相同,因此,互有牵制。”
静静坐了十多分钟,等来灵正这几句话。
我心口一疼:“那你跟婉儿之间?”
“我跟婉儿之间,什么事也没有。”灵正淡淡地说。
我笑了笑:“真的吗?”那我刚听见的你呼唤婉儿,难道是幻觉吗?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多问了,最起码,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唐初一。
我打了个哈欠:“灵正,你选择了我,后悔过吗?”
灵正给自己的杯子里添水,水声续续,犹如时光静走:“我既然娶你为妻,自然会对你负责,终生不悔。”
“哦……”我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抬头望向灵正,“一晚上没睡,好困呐。”
说罢站起身,朝灵正笑笑,准备回房。
“初一……”
灵正突然叫住了我,我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灵正的双手轻轻从我背后圈了过来,在腰迹逗留,合成一个圆。
我猛地愣住,一瞬间连呼吸都不会了。
屋子里的每一张椅子,每一处角落,都飘满了清幽的茶香,以及灵正身上浓郁的异香。
“初一。”
灵正的话近在耳畔,喷在的脸上的气息让我瞬间红了脸。
“灵正,你这是什么了?”我不敢乱动,依言站得稳稳的,把背绷直。表面平静,心里早已炸开了锅。
等了半晌,灵正才淡淡道:“如果日后我伤了你,你怨我恨我都没关系,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这是几个意思?
伤我?伤我的身,还是伤我的心?
婉儿……
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