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和金世遗斗嘴不断,我特别想托梦给凌王墓,让他塞两坨棉花到我的耳朵里。可偏偏我死不成,魂魄离不了身,无法完成这个愿望。
凌王墓把我放到一张床上,叮嘱着让我快点醒来,他保证灵正一定会活过来的。我就在心里冷笑,你保证有什么用,除非灵正现在亲自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他活着,没有丢下我。
金世遗和沈妍出去后,很久都没有再过来,也不晓得去了哪里,我落得个清静,躺在床上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清新的泥土和香火的味道。我想外面的雨肯定已经停了,泥土的清香才会这么纯净。
“初一……”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慢慢抚上了我的脸颊。
那声呼唤近在我的耳边,即使只有两个字,也能透漏出其中浓浓的关切。
外婆……是外婆!
我心里一阵酸楚,只能在脑中想出这个称呼,再也拼凑不出其他任何言语。相对于我爸妈,我跟外婆的感情更加深厚。
“别哭别哭,个傻姑娘伢子……好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起。”外婆替我擦去眼角的泪,“外婆能再看你一眼,死也瞑目了。”我好想告诉外婆,说她可以长命百岁。等灵正醒来,我们很快就能集齐十一枚铜钱,可以改命簿,我给外婆再加上五十年的寿命。
“初一,你们的事,小墓都告诉我了。你爸妈那边不用担心,我会找个理由给他们。”外婆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头发,跟灵正的动作一模一样,一样的轻柔,一样的疼惜。“你和正儿安心在外婆这里住着,我让妍儿和小金到镇上称肉(洪湖话:买肉)了,晚上给小墓烧顿好吃的,这些日子,也辛苦他了。初一,你们想什么时候醒来都行,外婆不着急,不着急……”说着,外婆手就离开了我的头发。
好半天,我都没有再听到外婆说话,以为她已经出去了,没想到当她再次出声的时候,声音却是异常的沙哑,且鼻音很重。“初一,再过一刻钟正儿就到了,外婆再去多拿床被子来,夜里天冷,你们别着了凉……”
既然凌王墓会带我和灵正回南无村,肯定一早就通知了外婆。以外婆的性子,至少在三天前就应该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添被子?肯定是太过伤心,又怕被我们看到或听到,干脆找个借口躲起来哭了。
对不起,外婆。初一不孝,惹您难过了。
小时候我没什么太大的理想和抱负,只希望快点长大了,能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外婆买她从没吃过的东西,带她看从没看过的风景,让她享清福。可自打我独立,能自己挣钱后,每月给外婆的生活费她是一分也没舍得花,总是说存起来,存起来给初一当嫁妆。
爸妈常年在上海,总是说忙,说在外奔波工作辛苦没时间回老家,其实我知道,他们是为自己的无情找个台阶下,为自己的不孝添了件花外衣。他们只是嘴上说着爱外婆,可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没做,甚至连最基本的陪在外婆身边这件小事情,他们都没有做好。外公离逝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回来住了几天就走了,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打个电话,已经算是很“孝顺”的了。像村里其他老人的子女,有时候一年到头,电话都很少打。外婆心里的苦,我们又有谁知道吗?
要不是我这次“自杀”,我不可能感觉得这么清晰。
还记得我上高二的那年冬天,外婆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我却因为要补课,没办法回家。直到她做完切除手术的第二天,我才请到了假。
我是在镇医院一个病房里找到外婆的,要不是医生指给我看床牌上的名字,我几乎都不敢相信那是她。当时外婆还在睡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头上搭着块毛巾,脸色苍白如纸。我把书包放在床尾,在外婆的脸上亲了亲,外婆却惊醒了。看到是我,立刻埋怨我为什么要回来?不是让我好好学习的么?我转身就去了洗手间,脸上两行清泪,不想被她看到。
这么多年,外婆教我种菜、洗衣服、做饭、辫辫子,上学住校用钱要先紧后松,一下子用光了,剩下的几天怎么过?家又隔得远,没办法及时把钱送到。她还常常告诫我,姑娘家未必要温柔体贴,但一定不能遇事就哭。因为哭泣并不会改变什么。爸妈不在身边,就要懂得自己保护自己,不能去害别人,但也不能叫别人轻易伤害了自己。外婆告诉我哪样才算好人,哪样是坏人。
现在,我还这样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让外婆白发人照顾黑发人,我……
我辜负了你太多的期望,外婆,我心中有愧啊!我真是不孝!
“咦?唐初一的枕边怎么这么多水?”
就在我在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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