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如今之口才相比当初,真是大有长进。”慕容泓不冷不热道。
钟羡闻言,忽而想起当初和慕容宪一起纵马长歌热血疆场的日子。什么勾心斗角什么弯弯绕绕根本都与他无关,立马横刀快意天下,方不失为男儿本色。
奈何斯人已去,再不可见。余生,怕也再碰不到这样一个人,能与他如此趣味相投情义相交了。
他心中冷痛,面色便更沉了三分,道:“人皆会变,不同只在于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那你自认为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这取决于陛下。”
“取决于朕?”慕容泓唇角有些讽刺地一勾。长安在一旁瞠目看着,只因很少看到他露出如此刻薄而富有攻击性的表情。
慕容泓走近钟羡,目光冷遂一字一句道:“你错了,这些不取决于朕,而取决于你的父亲——钟太尉。”
钟羡眉头疑惑地一皱,慕容泓却不再多说,绕过他往明义殿里去了。
下午的课到未时末就结束了,值夜的侍女和太监在晚饭前有一段时间可以回寓所去洗漱更衣,毕竟和陛下同处一室,这陛下又是个鼻子特别灵的,万一有什么不良气味熏着了他,那可就不妙了。
长安撩钟羡却被慕容泓当场抓包,深觉自己要完,就回去洗了个头,想让头脑更清醒些,也好为今晚这场硬仗做准备。
身为长安御用洗头小哥的长福一边往她头发上抹槿叶汁一边问:“安哥,你今天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
长安仰躺在长板凳上,看着日渐四合的暮色,悠悠叹道:“王的男人不好当呀!”
“王的男人?”长福疑惑。
长安摆摆手,问:“今天陛下和我不在期间,甘露殿可有事发生?”
“没什么事,就是慕容公子来了一趟。”长福揉着她的头发道。
“慕容怀瑾?他来做什么?”经长福这么一提醒,长安才想起今天在明义殿没见着他。
“他来找陛下,得知陛下去了含章宫后,他去茶室讨了杯茶喝,然后就走了。”长福道。
长安沉默片刻,忽问:“今天茶室谁当值?”
长福愣了一下,道:“这我倒是没注意。”
长安反手在他额上弹了一指头,道:“不想一辈子做洒扫,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果方才问你的是陛下,你来句‘奴才没注意’,那以后也就没人会注意你了,知道么?”
长福憨憨道:“记住了,谢安哥提点。”
洗完了头,用布巾擦至半干也就盘起来了。长安啃了个饼,振作精神往甘露殿去。
行至殿前恰刘汾从殿里出来,长安忙上去作揖:“爹,您这是要回去?”
刘汾眉头一皱,低斥:“乱叫什么?”
“不叫爹,那叫干爹成么?”长安笑得没脸没皮。
“不成!”刘汾作势要用拂尘敲她。
长安抱着头道:“好好,您不愿收奴才做干儿子,奴才不叫就是了。”
刘汾收了拂尘,问:“今天陛下去明义殿进修,可还顺利?”
长安将明义殿内钟羡与慕容泓争书桌之事一五一十地对刘汾说了一遍。
刘汾听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你倒真是个机灵的。”
长安腆着脸道:“要在陛下身边立足,总得有些旁人不及之处不是。”
“行了,快进去吧。”刘汾道。
长安应是,小跑着进殿了。
刘汾回身看着她的背影,心思:这小子说的话倒与我得到的消息一致,也不知是真心不敢瞒我,还是猜到了明义殿可能也有我的眼线,故而实话实说。且不管他,多观察一阵再说。
长安来到内殿,见殿内窗牖大开,慕容泓探身窗前,正伸手去摘窗外那一朵芭蕉。纤白的手映着深绿色的蕉叶,犹如深秋清晨覆着薄霜的一朵白菊,清润通透。
听到长安的行礼声,他慢悠悠转过身来,半边身子斜倚在窗棂上,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如缎,丝丝掠过那秀美的脸庞,然而发丝掩映下的那双眸子却不似往日温艳迷离。
他捻揉着指尖那朵大红的芭蕉,目光幽深难测地落在长安脸上,不语。
长安:“……”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会觉着今夜的陛下好像有点……攻气十足的?
殿中气氛有些微妙地沉默了一刹,慕容泓低眸看向指尖花朵,道:“愣着做什么?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