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人,您的情意我记下了,之前给您送的年礼不算,每年我庄子上的出息,孝敬您……”葛员外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去年的我回去就着人送来,还有其他家,都交给我来办,均按此例可好?”
“回去吧。”李诫笑得十分开心,两只眼睛都矍然生光。
葛员外以为大功告成,当下一身轻松,拱手作别离去。
微啸的北风打在窗子上,吹得窗户纸一鼓一鼓的“扑扑”地响,不堪重负几乎要破了似的。
李诫伸出根手指头,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上钩了?”刘铭从隔间转出来,肃然道:“如果拿到证据,你要如实上奏朝廷,还是先请示你的主子?”
“我还没想好。”李诫回身笑嘻嘻道,“等有了实证再说吧,现在,老爷我要陪媳妇看花灯去了!”
上元灯节是最后一个节日,过了十五,这个年也算过去了。
濠州城北大街一条路上都挂满了花灯,还有高跷、旱船、舞狮、河蚌什么的,还有搭台子唱大戏的,杂耍的,热闹极了。
几乎整个县城的人们都涌到了这条街上,抬眼一望看到的都是人脑袋,也不知是看人还是看灯。
人们比肩接踵,推推挤挤,夹杂着呼朋唤友的声音、孩子们的惊叫欢呼声,还有笑闹声,被踩了脚的呼痛声、叫骂声,还有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汇成一片,只觉充满人间喜庆祥乐。
赵瑀被李诫护着,随着人流慢慢地走。她以前也在京城看过花灯,但都是在街巷口远远地看一会儿,因为观灯的人多,不经意间就会有碰撞,这在赵老太太看来,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花灯。
她看什么都非常新奇,觉得十分好看,却叫不出名儿来。正在眼花缭乱之时,李诫略略低沉的嗓音在旁说道:“那边画着花鸟的是四方宫灯,旁边红的是纱灯,那个不停转着的是走马灯。”
不知不觉,二人的手交织在一起,紧紧握着。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李诫才松开她的手,从旁边摊主那里借了把椅子,“你坐在这里等我。”
赵瑀来不及问他,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
深蓝色的夜幕压得很低,空中繁星闪烁,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赵瑀不由伸出手,虚空中,似乎抓住了星星,摊开手,却是什么也没有。
没由来一阵不安,李诫不在身边,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慌,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忽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她站到椅子上,踮起脚尖,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索李诫的身影。
满街的灯光晃得她有点眼疼。
找到了!还好他没走远。
他立在一个摊位前,手里拿着小小的藤球,轻轻巧巧扔了出去。
不偏不倚打在边上一盏灯上面,摊主笑眯眯的,哈着腰递给了他。
他便举着粉红色的桃花灯,一路向她这里走来。
李诫也看到了赵瑀,他用力挥着手,肆意地大笑着。
人间繁华处,花市灯如昼,灯光斜映下来,在他脸上朦朦胧胧的铺了一层暖暖绯红之色。
赵瑀看着他,他也看着自己,隔着人群,眼中只有彼此。
“瑀儿——”李诫在人群中大叫道,“我喜欢你。”
“砰砰”随着爆竹闷雷一般的声音响起,冲天炮响不分个响成一片,烟花齐放,流光溢彩,映得人间五彩缤纷。
紧接着是人们如雷般的欢呼声。
赵瑀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极力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自然李诫也听不到,他费力地在人流中穿梭着,努力向赵瑀靠近。
一个孩子撞在他腿上,扑通摔倒在地。
李诫怕他被人群踩到,一把把他拎起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再抬头,椅子上的赵瑀不见了。
李诫头“嗡”地一响,一阵耳鸣眼晕,什么也顾不得了,发狠冲出了人群。
赵瑀没走远,就在巷子里略深的地方,他刚才没看清而已。
李诫松了口气,提脚要过去,却又顿住。
她面前,是温钧竹!
温钧竹正和她说着什么,而她脸上似乎出现了迟疑的神色,时不时跟着他的话点点头。
她竟仰头看着他笑了一下!
她竟对着他笑!李诫觉得嘴巴酸酸的,就像吃了颗没有糖的糖葫芦。
他直觉自己应该上前,拉走赵瑀,可不知为什么,他转身走了。
心头一阵发闷,堵得他难受,想要大喊大叫,最好能有个人故意找茬,让他揍一顿。
他还想让赵瑀着急,想让她来哄自己。
走着走着,李诫觉得不对味,凭什么他走?她是自己的媳妇!
他提脚就往回赶,恨恨道:这次,他定要把温钧竹打得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