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越直视汪澄的眼睛说道:“汪先生算可通神,能否点拨小辈,衡钧的魂魄现在何处?”
濮阳涵瞪大了眼睛。要在古代,如有天算师承担国师或钦天监之责,就算不至于四海升平八方来朝,至少也可保社稷无倾覆之忧,皇帝求还不一定求得来。自家老爹在他面前也是多有敬意,顾城越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
汪澄却丝毫没有被冒犯到了的样子,反倒笑着说,“顾先生以为我真是神仙吗?天上星辰亘古不变,能解真意的人也早就不能称之为人了。衡钧之死,在下已经推算过,卦象却奇怪得紧。除了知晓他的魂魄暂且无恙之外,其余皆不明朗。不过……”
濮阳涵急忙问道:“不过何事?”
汪澄的目光落在顾城越身上,“不过衡钧有一大劫降至,在此之前如果魂魄不能归位,只怕凶多吉少。”
濮阳涵还想追问,汪先生却将手一挥,通往内室的大门随即敞开。
顾城越见过无数死相凄惨的尸体,却没有哪一具给人如此毛骨悚然的感觉。
床上的人四肢摊开成“大”字形,双目睁开平视前方,面无表情。死不瞑目之人的表情多半扭曲痛苦,而他面容平静,嘴角似乎还带着点讥诮的笑意。
顾城越脱下手套,在他的灵台,眉心和胸口分别点过,果然一点魂魄的气息都没剩下。如果魂魄是被鬼差勾走,会留下特有的印记——相当于“验收”的官方印章。
要追踪魂魄,有不止一种方法,准确度最高的当然是直接找到鬼差,只要知道死者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时间,便可以借助他们手中的司南找到魂魄所在的位置。如果是他自己单独行动,从阳间生辟一条鬼路去冥府并非难事,但一来鬼差未必肯卖这个情面,二来还要带着一个清修道士和一个半点法力都没有的天算者,三来这办法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只怕晚了一步,便会酿成大祸。
那么,只好用最快的办法了。
濮阳涵和汪澄看见顾城越突然跪在了尸体前面,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入殓师顾城越,今日情非得已,得罪了。”
濮阳涵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将尸体的衣服剥光,从头到脚□,接着便伸出手,“拿两个白瓷碗来。”
这里是衡钧的住所,两个白瓷碗自然不可能没有。但现在这里所有的闲杂人等都已被清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濮阳少爷好容易才从厨房的碗柜里找到两只纯白的骨瓷碗来。
他回到现场的时候,发现顾城越已将袖子卷起,臂弯处扎紧了布条,手持一把雕花镂空匕首正在打火机上烤。
濮阳涵还没来得及问,顾城越已将匕首刺进了手臂上的血管,鲜红的血线汇成小股流入白瓷碗中,顷刻间盛满了两只碗。顾城越将匕首叼在口中,将伤口用布条草草一裹,点了穴位就要起身。也许是一下用力过猛,他的身体竟不自觉地摇晃了两下才站住。
濮阳涵心中一急,从怀中掏出濮阳家秘制的伤药就想上前为他裹伤,却被顾城越一个冷冷的眼神制止:
“别碰我的血。”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过身去,濮阳涵楞在了当场。只见他端着两只碗上前,用手指沾了自己的鲜血,在尸体上描画起来。
顾城越所画的东西,既像是图案,又像是符咒。濮阳家最擅符咒阵法,但濮阳涵居然认不出这是何种文字。而边上的汪澄轻轻挑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苗疆巫术……想不到现在,竟然还有圣女的门人在那件事之后幸存……”
不知是否出现了错觉,濮阳涵似乎在汪澄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阴鸷。
不过一炷香时间,死者全身便都画满了鲜血淋漓的符咒,远远看去居然有种诡异的美感,如同野生植物一般,神秘而强悍的泼辣。
符咒既成。顾城越咬破右手无名指尖,将鲜血滴在死者未瞑双目之上。
一滴,两滴。
死者的双目开始变成如血般的殷红色,其中渐渐有形象浮现。刚开始只是扭曲破碎的影子丝毫看不出什么,后来逐渐清晰,在死者双瞳中竟然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濮阳涵心中大喜,心说这个人影十有□就是凶手。只见那人影轮廓愈发分明起来,看体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那人的脸,已经靠得越来越近。
那张脸,逐渐看得出轮廓五官,眉眼,鼻梁,就连额角上的一道疤痕都看得清清楚楚。
濮阳涵倒吸一口凉气,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人,就是已经死亡的衡钧!
方涧流在客房里,心中五味杂陈。
月芳手艺甚好,一顿晚饭吃得他肚皮滚圆。席间她也不避讳说起自己的身份。她原本无法长时间离开画轴,就算现形,最多也只能是晚上。先前一个主人一身凶厉,每晚房中都有铮鸣咆哮之声,吓得她压根不敢出来。后来不知为何,那人的魂魄竟然自行出了窍,钻进卷轴里来。
自从吸了这个人的魂魄之后,她便觉得修行大涨,不但可以长时间脱离画轴,且白天晚上都能现形,还能自由活动。她喜不自胜,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那个她要找的人,没想到这回真让她找到了。
方涧流这才明白,画魅是靠着吸取人类魂魄为自身补养。虽然这些魂魄并不会被吞噬,但被长期困在画中,就像有意识的人一样,最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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