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流帐,千年沉檀。九龙暗纹的千莲棋盘上,一枚晶莹白玉子稳稳落定,铿锵有声。
那执白子之人打开手中的素面折扇,一双狐狸般微微上挑的眼睛笑得眯起,“不出七步,君必败无疑。但如果君能看出我下一步落子,说不定还能挨过小半盏茶工夫。”
对面执黑子的男人身着玄色暗金云纹袍,剑眉之下,寒碧色的眼眸一冷,“孤可不像君这般闲。”
这手执白子之人,正是文曲星君——专司天下文运智计,阴险狡猾诡辩无双,即使面对着冥界之主也毫无半点严肃的意思,“若不是念白一走了之,我也不愿意来和你这个大冰碴子下棋。你属下的鬼差和判官,就不嫌你无聊之至?”
冥主冷哼一声,并不回答,当即落下一子。
文曲看着那墨玉子,略略点头,又轻轻一叹,“这一局,在下拿下了。”
白玉子一落,满盘白子首尾呼应,隐隐连成铁桶山河之势。黑子已成笼中猛兽,再有尖牙利爪,也难逃出生天。
“我已赢了四十九局。”文曲摇着扇子对天长叹,“和君下棋,实在太没有悬念。不如……我们来赌?”
冥主执黑的手微微停顿,“赌什么?”
“冥主让我做一件事。如果我做成了,冥主便要答应我任何一个请求。”文曲悠悠地喝了一口忘川水煮的莲心茶——忘川之水为亡魂泪水所化,生前怨怖喜乐,皆在其中;从忘川中生出的莲子,有心者,万中无一。
莲心茶固然极为珍贵,但其味酸涩,难以下咽。这逍遥九天之外的仙人,为何要品万丈红尘中,芸芸众生的生死爱恨?
冥主和他结识千年有余,却从未看懂过这算无遗策,无心无情的文曲星君。
“若输了呢?”冥主看着自己输掉的第四十九盘棋,觉得此人笑得甚为欠揍。
“若我输了,之前赢的四十九局,就一笔勾销。我文曲星君还在天庭众仙面前当众承认,输你冥主一局。如何?”那双笑得弯弯的狐狸眼,仿佛能一眼看透对方心中所想。他脸上在笑,眼中却是一片淡漠凉薄。
“好。”玄衣的冥主站起身,抖了抖衣袖。
既然他对凡间有这么大的兴趣,就让他亲自去了结他之前惹下的孽债好了。
心念一动,冥主案上便出现一张不过三寸长短的纸笺。冥主提起朱笔,在落款处题下一个肆意狂狷的“凌”字,纸笺上的文字便密密麻麻地显现出来。
“这是何物?”文曲接过纸笺,却见到上面空白一片。
“你去了凡间便知。”冥主还是面无表情,但文曲却似乎从那双寒碧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
文曲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要论算计,天下又有何人算计得过文曲星君?他大摇大摆地向冥府大门走去。所过之处,竟然开了一路雪白蔷薇,在尽是烈烈大红的曼珠沙华里倍加显眼。而他好像还嫌没让人气够似的,哼着小曲儿,折了一朵雪白蔷薇别在领口,一路慢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