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颤巍巍地向她伸出手,她没有避开,由着他触碰到自己的指尖。
男人青黑的面庞焕发出一瞬生气:“嘉容,你……你原谅朕了,是吗?”
她没有回答,跪伏在床边,语气担忧:“皇兄,你还好么?”
濒死的帝王把这份关心当做赦免,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讲起儿时两人出宫玩的经历,讲他多么后悔当初一时冲动,也恨自己不够强大,阻止不了母后把她嫁给温致宁。
但讲得最多的,还是他有多么多么爱她。
“嘉容,朕要走了。”
末了,男人吐出一口浊气:“你放心,朕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不管将来谁继承江山,你都是最尊贵的长公主。”
“……”
宋莜岚浅笑不语,男人不安地又唤了声“嘉容”。
这时,太监总管郭永福领着宋彧进来,果不其然,男人厌恶地皱起眉:“他来做什么?朕没有宣他,让他滚……”
“是本宫让他来的。”
宋莜岚淡淡打断,懒懒掀眸,望向冷漠立在门口的少年。
“杵在那里做什么?”
她勾起红唇,露出让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还不过来见过你舅舅。”
此言一出,她愉快地看到男人骤然紧缩的瞳孔,看着他哆嗦着嘴唇,目光在她和少年之间来回轮转。
“他、他是……”
憎恶了十八年的少年其实是自己和心爱之人的孩子,他却对少年不管不顾,放任这孩子受尽欺凌——皇兄一定悔恨得肠子都青了吧?
即便男人的声音破碎不成句,宋莜岚还是从他的表情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立场逆转,她伏在男人耳侧,吐气如兰:
“皇兄方才问我是不是原谅你了……怎么可能呢。”
她哑然失笑,用最温柔的语气述说最残忍的事实。
男人眼里仅剩的生机荡然无存,浑浊的泪从眼角不断渗出,变成一具名副其实的将死之躯。
宋莜岚一点都不怜悯他。
“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宋章,这是你欠我的。”
至此,她亲手结束了折磨自己二十余年的梦魇,往后的夜晚,她再也不会重复做被人压在身下的噩梦了吧。
第52章登帝位1
根据温致宁临死前吐露的消息,谢怀蔺派人搜寻了整座羲和殿,果然在暗格里找到了解药。
所谓灯下黑约莫如此,想来宋莜岚是觉得公主府和温家都不安全,万一东窗事发,这两个地方肯定最先被查,所以才把解药藏在帝王的寝宫,藏得大胆而巧妙。
至少在此之前谢怀蔺怎么也没想到,他苦苦找寻的解药近在咫尺。
不过皇宫这么大,若非温致宁良心发现说出解药的位置,他要找起来也不容易,届时耽误温久的病情就糟糕了。
解药虽然到手,但这药毕竟经过宋莜岚之手,李百薇表示要先检验下成分,确认无误后再给温久和谢怀蔺解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手刃丈夫之后,抱着温致宁逐渐冰冷的身体喃喃自语,没有任何抵抗地被姚将军率领的禁军押入天牢,等候进一步问审。
天牢的空气凝滞而沉重,女人窝坐在单人牢房最深处的角落,胸前溅染的鲜血已经干涸,黑褐色的血污在华丽的宫裙上无比突兀。
她鬓发凌乱,妆容花了几分,谁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有朝一日会沦为阶下之囚。
温久站在牢房外,心情沉重地审视牢里的女人。
虽然揪出了幕后黑手,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长公主,不,宋莜岚曾是待她极好的长辈,怜她丧母又不得父喜,给予她诸多照拂和关爱。
幼年时,她从宋莜岚和温致宁夫妇那里得到了许多温情,他们二人一度是温久对父母这一形象的憧憬和遐想。
然而导致她父母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知道真凶却隐瞒包庇的,是对她宽厚可亲的二叔。
更可笑的是,她从来没怀疑过他们,甚至在他们被逼去皇陵时还真情实感地担心,唯恐宋彧对他们下进一步的狠手,是以不得不在宋彧身边忍辱负重三年。
结果,她努力想保护的人,才是酿成悲剧的元凶。
或许是天牢过于阴冷,温久控制不住轻颤,身体的温度也一点一点流失——
右手蓦地被温热包裹,谢怀蔺握住她的手,烛火摇曳不定,温久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从他带来的热意中汲取了某种力量。
温久心神稍定,看向牢里的女人:“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不是都查得差不多了吗,还要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