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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仍然被撕扯,一会来到这个地方,一会又被丢到那里。
身体倒在浓厚的血泊里,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将你从中捞了出来,抱进怀里。
银白色的细碎短发与黑色兜帽的金属吊坠在他的动作间摇晃,轻轻蹭着你的脸颊。
呼吸交融,你嗅到了刺鼻的铁锈味,下意识想要咳嗽,张开嘴却只能流出鲜血,原来那是你身上的味道。
男人更近地贴向你,肌肤与嘴唇几乎都要碰到,他却说了句什么,呼吸远离,将一枚戒指戴进你的中指。
他走了,飞溅的血花与铁光映在你的目光中,最终被瓢泼的雨水冲刷。
灰暗的烟雾与雨幕笼罩在街道,你蹲在一家关闭了的门面房前,蜷缩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虫子。
稀稀落落的雨打声是你内心接连不断的哭泣,尽管你此时只是呆愣愣地静止凝视着街道破败的地面,任由冰冷的雨水流经你的皮肤、滑进你已经湿透了的衣领中。
一把伞撑了过来,你缓缓抬起头,一个长银白发的人正低着头看你,他另一只手插在兜里,紧抿着紫色的唇。
繁密而下的雨线模糊了他与整个世间,你被笼罩在这柄透明廉价的雨伞里,可你早就湿透了。
这是没用的。
你想说话,嘴巴却张不开。
他也没有出声,径直地立在你的身侧,同样定格在这场迷蒙的雨幕中,雨水打湿了他飘摇的长发与衣衫。
“回去吧。”他终于开口。
“抱歉,我们说的话有些重,不是故意要针对你。”
他俯下身,向你伸手。
……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你疲惫地仰着头,水雾在眼中凝聚成水珠,像伞中漏出的洞,滴在睫毛下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手没有放下,就像他也没有放下他的伞一样。你在与他久寂的对视中,搭了上去。
咣当——咣当——
一阵汽车前灯的白光闪过,你坐在一辆越野车里,刚经历了一次颠簸,原本倚在你颈窝处熟睡的金发男孩撞向了一旁的玻璃,他半醒了过来,低气压地踹了前座一脚。
“喂,福葛,你踹我干嘛!”前座带着橙色头巾的黑发男孩恼怒地扭过头来。
“开车的时候注意点。”金发男孩的额头直接被撞红了一块,“没看到我在睡觉吗……!”
“又不是我在开车,跟我说什么?你去跟阿帕基说啊!”
“行了,小鬼,我记住了。”开车的长发男出声打断他们。
“……对不起,纳兰迦,阿帕基,不用管我。”金发男孩懊恼地捂住额头,表情仍然很不好,你拍了拍他,把他按回自己的颈窝处。
“……诶?”男孩惊讶了一声。
“继续睡吧。”你说。
你习惯性地从后面搂住他拍拍他的肩膀,男孩却有些不太适应,脸微微红了起来。
“别害羞啊福葛,接受小姐的好意吧,你之前不是在她身上睡得正香吗?”坐在另一边的头戴红蓝菠萝帽的大男孩笑嘻嘻,不知是真的为金发男孩着想,还是单纯在火上浇油。
“够了,米斯达,不要再戏弄他。”坐在副驾驶的人微侧过来身,你只能隐约看见他深蓝色的短发,听见他略显温和的声音。
“我们出来旅游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闹不愉快。小姐,可否请您再弹唱一次上次的那首……《贝加尔湖畔》?您用里拉琴演奏之后,福葛他又私下用钢琴弹了呢。”
“……!布加拉提!”
金发男孩没有想到副驾驶座的人会直接说出来,那人这次转过身来,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旅游……?
你望向窗外的景色,路边是金色的麦田与绵延的山丘,的确像是旅途中的风景。
车座上也确实有一把里拉琴,你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学过,手却下意识拿了起来。
“确定要听吗?”你问金发男孩,“我会走音跑调的。”
“请大胆弹吧,我们上次都听完了,没问题的。”他的眼神没有与你对视,在车内空间飘忽不定。
“好吧,如果你希望的话……”
你开始调弦,找调。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
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金发男孩渐渐平静了,紫罗兰色的眼眸仿佛倒映着什么,缓缓闭上,埋在你温暖的颈窝处,安静地睡了过去。
刷——
有人将你从车里扯了出来,里拉琴和汽车在道路上驶远,你掉入地底,一直向下坠落,直到在不知什么地方,远远地看到了迪亚波罗。
他还是那副杀马特的打扮,视线在无端的混乱之中对上你,破碎的眸光紧锁,他的周身萦绕起红色的焰光。
与曾经的爱人一模一样的人正在追杀你。
你只能不停地跑,筋疲力尽时,又一次跌入别的世界里。
这是一间小小的衣柜,你缩在标有“Risotto”的衣服里,试图汲取上面熟人的气息来缓解你的恐惧,衣柜门忽然被打开了,头顶甜甜圈的金发男孩看不清面容,他先是愣了几下,随后伸出了手。
“你又躲起来了。”他微笑着说。
你感到害怕,瑟缩地看着他,像是一只落了水的小猫咪。
“别害怕。”他的手仍放在那里,“只是该吃早饭了,小姐,如果不吃的话,您的胃会痛。”
你的目光盯着这只与你画风完全不同的手,少年的手与你的相比起来并不会大多少,却比你更有肉有力,你毫不怀疑他的手能将你的手骨碾碎,这更是让你恐惧。
仅仅是让自己的手离开这间狭小的衣柜,你就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呼吸越来越重,浑身每一寸都在剧烈地颤抖,哪怕是向前移动一毫米,都显得极为困难。
你发不出任何声响,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极度的焦虑让你几乎喘不上气,但你仍然努力向前伸展,试图够到那个正等待你的手心。
在意识即将花白之时,你终于搭上他最前面的手指。
“做得好,小姐。”男孩握紧你的手,拉你出了那间衣柜,“饭我已经做好了,只是没有小姐您做得那样美味,希望您不要嫌弃。”
“不……”你仍然颤抖着说,“本来就应该是我来做饭的……”
他体贴地对你笑了笑,为你拉开座椅,没有再说第二遍。
你扒了几口,味觉似乎失灵了,尝不出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吃过饭后,他和你一起洗碗,水池里的水冻得你直打哆嗦,他握起你的手细细看了一会儿,让你不要刷了,去那边坐着休息。
你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抱着双腿,等他洗完后,他走了过来,再一次握起你的手。
“太凉了。”他轻声说着,“你应该多去晒晒太阳。”
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只能回以沉默。
他带你去了海边。
一路上,任何行人的侧目都能让你惶恐,哪怕甜甜圈男孩告诉你,他们没有在看你,你也僵硬得迈不开一步。
原本他是想让你徒步走过去,这样不仅能接触阳光,还能锻炼身体。但你死死扒着他不放,仿佛他再往马路上走一步,你就能立刻被吓晕过去。
他拿你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开了车。男孩对路况很是熟悉,挑了人少的道路走,为了避免你关注到车窗外的行人与汽车,还多次开启话题,以此来占据你的注意。
他很懂得观察,也很会挑话题,没有一句废话,是个双商都在线的人,让一切安排都显得恰到好处。
但他这样直奔要点的交流方式让你感到疲累,放松不了。他从后视镜看到你难以松懈下来的表情,就换了另一种方式。
他开始讲一些自己看过的书,喜欢的音乐,以及街边哪家店做的好吃。
没有再围绕你来开启话题,这让你少了许多被刺探的不安全感,渐渐的,你放松下来,听到自己知道的事,也会试着回应几句。
海面刮来细微的海腥味,但你没有再因此恐慌了。
白色翻滚的海浪扑在沙滩上,你跑过去踩了几脚,从鼓起来的沙包里翻出来不同颜色的贝壳,分拣出几片形状还算完好的。
男孩就在你的不远处观望着,如果没有必要,他不会主动接近你。于是你又自己跑回去,把手里最好看的贝壳交给他。
他低头看着手里被你放进来的贝壳,它还在太阳底下闪着彩虹的光。
几只觅食的海猫在沙滩上留下了脚印,在新一轮的海浪袭来时飞走,印记也消失无踪。掉落的白黑渐变羽毛被男孩接住,握在手中,变出一朵盛放的鲜花。
他将鲜花赠予你。
你想伸出手,眼前的画面却变了。
花朵变成了一根棒棒糖,金发甜甜圈少年变成了头戴橙色头巾的黑发男孩。
你们坐在一家餐厅里,桌子上正摆着庆祝你生日的水果蛋糕。
这个男孩特别天真地说——难过的时候就吃一根棒棒糖吧,你看,棒棒糖和烟很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