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料,一番谈笑后,我贪睡偷懒的一桩公案就此揭过,师徒三人缓步向山下走去。
在路上,阿慧向师娘问道∶“妈,你看大师兄能在这次泰山大会上技压群雄吗?”
师娘微微一笑,道∶“技压群雄怕没那么容易,但以元儿的功力,在小辈弟子中进个前十名却是不难。”又叹道∶“自从你父亲撒手去后,我华山派人才凋灵,老一辈只单剩下我一个,独木难撑啊!我这个当掌门的只盼你们早日成材,也好教天下英雄知道,华山派后继有人!”
她这话是向阿慧说的,口气平淡,却仿佛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目光中一股热切一闪而过。
我心中一热,知道师娘对我寄托了很大期望。又想到如今本派衰微,而师娘一介女流,奋力支撑危局,在我们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精力,自己这个大弟子却整日胡闹,丝毫不能为师娘分忧,心中大是惭愧,忙道∶“师娘,弟子这三个月定当努力,到时不抗个第一回来,我不当这个大师兄,让人人都喊我小元子!”
师娘笑靥如花,拍拍我的肩道∶“好一条毒誓!好,就这么办,到时你要不争气,我让华山派上上下下都喊你小元子。”
我的肩膀被她的玉手一拍,身体登时趐了大半。而见她回复了娇俏豪爽英气勃勃的平日风采,方才笼罩眉间的淡淡忧色一扫而空,更感喜慰。
我心中默默地想∶‘师娘,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快乐。’这时想到这句话,不知怎地心里竟有点酸酸的。
师娘忽然又向我笑道∶“这第一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先给你透漏个情报。半年前我探访衡山,见到你白雁师姑。多年不见,她可调教出了一个好徒弟,比你还小两岁,人长得粉雕玉琢不说,功夫可比你强多了。”
我忙问道∶“是个女的?她叫什么名字?”看到我的急切神情,阿慧大是不满,酸溜溜地说道∶“妈,别告诉他,一听说人家是个女的,就这么起劲,好色鬼。哼!”
师娘笑道∶“叫青宜。告诉他也不打紧,那小女孩待人冷冰冰的,除了自己师父,谁不不理,量你这个好色的大师兄也吃不到天鹅肉。”
我向阿慧笑道∶“瞎掰什么瞎掰什么?大家都知道我最正直了。对了师娘,白雁师姑还是那么迷死人吗?”
师娘哈哈大笑,阿慧也撑不住笑了,对师娘叫道∶“妈,你看他!”师娘忍住笑说道∶“你白雁师姑红颜不老风采依旧,仍然那么美丽动人,早知你这么上心,上次我该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我止步道∶“你们都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听说当年五岳剑派的两大美女风华绝代,倾倒万千英雄,人称南雁北蓉。嘿嘿,北蓉华山林芷蓉做了我师娘,我恨不得一天见十次,那份姿容风采,当真是沉鱼落雁,不,用沉鱼落雁形容都俗!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哪!但另一个衡山白雁弟子却一直无缘得见,一想到天下间竟有能与师娘媲美的人物,不免有点好奇,这才多几句嘴,和好色不好色可没关系。”
我话未说完,师娘站在山路上已笑得前仰后合,阿慧一边笑一边刮脸羞我。
师娘好容易止住笑,说道∶“江大侠,小女子经您金口一夸,至少减寿十年……小元子,以后当着外人的面可不许胡说八道,显得我华山派尽是些油嘴滑舌无耻肉麻之徒。”但观其表情,其辞若有憾焉,其心实则喜之,我知道自己这番表演没有白费。
我笑道∶“师娘,弟子这是真心话。”
的确,我对师娘美貌的赞誉全然发自内心。师娘十年来每日里为派中各色事务劳烦,但天生丽质并未稍减,英武中不失清丽,俊爽中可见妩媚,自丈夫逝世后,不施粉黛,淡妆示人,举手投足反平添了出水芙蓉般的清淡风致,加之随着年岁增长,浑身散发着醉人的成熟韵味,这才是极品女人!
当然刚才表达得肉麻了一点,这也是因为师娘性子爽朗大方,没旁人在时常与我们嘻闹顽笑,我方敢如此放肆。
而衡山白雁师姑与师娘林芷蓉当年艳名远播,一时瑜亮,倾慕者遍及江湖各大门派。种种故事,入耳已久,以我的脾气,自然对闻名而未见面的白师姑兴趣浓厚。人生而好色,唉!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师娘脸上升起淡淡红晕,凝视我一会,再转头看向远方,幽幽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二十年就这么没了……年轻时我和白雁的确都很风光,现在人老了……”话语中竟有些凄恻自伤之意,说完一声叹息,拾步下山。
眼前变化出乎我所料,我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阿慧却叫道∶“您现在也很好看啊!……妈,等等。”
师娘转身站住,看着阿慧。阿慧笑嘻嘻地从道旁采了一朵淡紫色小花,快步上前,插在师娘的鬓上,笑道∶“妈,我给您带朵花儿。”
师娘满脸红晕,眼睛里却流露出喜不自胜的光芒,看着女儿嫣然一笑,俯身也折了一朵映山红给阿慧戴上,母女俩站在山道相视一笑。山风拂来,两人鬓丝吹动,裙裾飞扬,发鬓上的淡黄色小花衬着两张娇美的容颜,阳光射在她们婷婷的身影上,光辉四射。
天哪,这是一副多么美的画面!我在一旁看得简直痴了。
“大师兄,走啦!”阿慧一声娇呼把我从色魂与授的迷醉中拉回那条山道,我惊醒过来,才发觉师娘和阿慧正奇怪地看着我。
师娘疑惑地问道∶“元儿,你怎么了?”
“咳……这个……今天天气真好。师娘,你说是吗?”
师娘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脸上一红,低头快步下山。
到了华山弟子吃宿所在的三松别院,忽见三师妹陈筱屏急急忙忙地走来,神情紧张,将一个小竹筒交给师娘∶“师娘,收到恒山派飞鸽传书。”师娘接过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一瞥之下,神色大变,仿佛巾上什么重大难题,眉头皱得紧紧地。我和阿慧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惊疑不定。
师娘看过了纸条,抬头见我们一脸关注,叹口气道∶“我吃过午饭就要下山了,这一去十天半月才能回转,你们自己在山上可要好生练功。”
我忍不住问道∶“师娘,出了什么事?”
师娘沉声道∶“江小蝶这个女魔头最近在长安一带出现,踪迹被恒山弟子发现,恒山明月师太约上我以及泰山、嵩山的几位师兄同赴长安,诛杀此獠!”
阿慧和筱屏同时一声惊叫,阿慧道∶“红月妖姬江小蝶?”
师娘点点头道∶“此女害人无数,这此到了咱们华山的地头,我可不能放过她!”
我乍闻此人名头,在一旁也是竦然而惧。
红月妖姬乃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魔女,传说她美得令人难以置信,但妖媚入骨、好色淫毒,专以色相诱骗江湖少年子弟。据说在每个月圆之夜,她都要奸杀一名少男,吸取其精血以供练功之用。
五岳剑派中好几个年轻人也惨遭其毒手,一谈到此女,五岳派长辈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几次欲杀之为本门中人复仇。偏生这个妖女行踪诡秘,武功又是极高,几次伏击竟都未得手,一直让其逍遥法外。
如今这个妖姬竟潜入长安左近,被恒山派弟子发现。明月老尼生怕自己恒山派的玩意儿杀不得此人,又让其溜走,便飞鸽招人火速前往助阵。看来,这次五岳派是铁了心要干掉这个妖女了。
嵩山张杰,衡山赵一狄,泰山曲秋……这些五岳弟子无不雄姿英发,却一一被这魔女吸尽元阳,横尸荒野,但尸身被人发现时,脸上表情仍是欲仙欲死,欢愉无比。一个女人浑身上下的诱惑力竟然如此之大,一想到此处,我就禁不住想见一见这个红月妖姬。
师娘他们这次应该不会再失手,要是这样的话,这妖女可真要恶贯满盈了。
唉!可惜啊,可惜!
用过午饭,师娘果然收拾行囊独自下山。她临行前交代三大戒条∶其一,不得私自下山,招惹是非与人争斗更是万万不许;其二,不得饮酒;其三,须练功勤谨,早课晚课都不得荒废。以上三条由华山派大弟子江元和二弟子周黑阌共同监督执行。
“共同监督执行”这六个字师娘说的语气尤其重。她板着脸说完后,所有人都在朝着我笑,傻瓜都知道这些条款条条针对我这个大师兄;而由二弟子周黑阌和我一起监督大家,更是摆明了对我极度缺乏信任。
我只能苦笑,独自闷闷不乐,师娘走时诸弟子送到解剑亭,我也没去。师弟师妹们兴高采烈地回来时,瞧每个人的神情,似乎都感到师娘这一走他们少了拘束,可以在大师兄的带领下尽情轻松几天,只有二师弟周黑阌仍然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少年老头模样。
三师妹陈筱屏在众人没注意时朝我使了个眼色,抽身便走。我心中疑惑,知她有话要对我说,便对眉飞色舞的师弟师妹们大喝一声∶“好生练剑!”尾随三师妹而去。
陈筱屏走到三松别院山后的一个小小山坳处,转身停住,笑容满面地远远等我。我快走几步赶到,笑道∶“三师妹,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陈筱屏看看左右无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小包,微笑着递给我道∶“师娘给你的。刚才你没去送师娘,她找不着你,让我来转交。”
我甚感奇怪,接过布包道∶“什么好东西?”便准备打开看看,三师妹忙按住我的手道∶“你回去自己看吧,师娘交代,别让其它师兄妹们看见。”
我一听就想笑,这个小丫头还真听话∶“所以你也不敢看。是不是呀?三师妹。”
陈筱屏脸一红,小声道∶“师娘交代的总有她的道理。”
我将布包往怀里一揣,准备走路,不料陈筱屏又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师兄,还有一件事。”我见她脸色更红,声音忽然变得小小的,更是奇怪,止步看着她。
“师娘交代,你房内那些《史记》啦《山水画谱》之类的闲书,要么扔了,要么藏好,总之不能影响被师弟师妹们看到,影响他们练功。”
一听此言,我登时浑身的血都涌上脸颊,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房内哪有什么《史记》、《山水画谱》,师娘指的莫非是我珍而藏之的《黄帝素女真经》和那一堆春宫?
师娘怎么知道我有这些宝贝?一定是她帮我收拾房间时无意发现的,她经常帮我这个大懒虫清理房间,发现这些东西,一直不好意思当面跟我直说,所以才托三师妹给我警告。怪不得她不找阿慧而找筱屏传话,阿慧精灵刁钻,容易发现古怪,而筱屏则是华山弟子中最老实敦厚的一个。
天哪,这样的糗事暴光,叫我以后怎么去见师娘!
我随即又想到一事,心中更是害怕。记得在半月前的一夜,我从一场春梦中醒来,情难自已,挥笔写下歪诗一首,事后就夹在一本春宫中。那首诗是这样写的∶“云台梦思终是空,桃花何时带雨浓;十年一片相思月,只照华山林芷蓉!”
那些淫书还不打紧,大不了老着脸皮随她骂,但这首诗被人家看到,我就只有去上吊了。
我越想越是恐惧。大概是看到我呆呆站着,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看不下去,三师妹小声说∶“大师兄,我走了。”
我才突然想起,刚才她转告师娘的话时神情极不自然,莫非师娘把这破事跟她说了?忍不住问道∶“师娘叫我别看闲书,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刚才脸红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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