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闵应寒不仅会在那个时候救了他,还……替他吸走了重魂晶玉。
那是从闵应寒修炼起无情道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温玹觉得他的师兄还在,还会无所顾忌的护着他。
重魂晶玉的毒性非一般毒物可比,温玹犹记得当时他挣扎在混沌如泥的毒性里,意识已经被洪水猛兽般的剧痛冲荡得近乎覆灭,脑海里却纠杂的、近乎偏执的想着的是……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闵应寒?
会不会是自己眼花缭乱看错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救自己?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闵应寒呢?
他那时想睁开眼清清楚楚的看一眼,可那阵毒性实在太痛了,痛得他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即便是费了万般力气勉强睁开一道缝隙,也只是瞧见了阵阵斑驳的昏黑。
那种剧痛在他体内弥留许久,直到现在都令他记忆犹新,仿佛是经历了一轮沧海桑田般漫长,深入骨髓的痛楚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碎绞烂一般,至今尤都忘不了那阵来自神魂深处的颤栗……
那个时候他心底是怕的。
他怕疼。
怕闵韶会丢下他不管。
也怕自己会熬不过这道死劫。
但痛到最后,他已经什么都没办法思考了。脑中所有的疑问都被那股无边的疼痛和黑寂吞噬,只留下了一个难以磨灭、几乎执念想法——
他相信面前的人是闵应寒。
可他无法说服自己,这个人竟然在救他。
洞外数万兵马是闵应寒带来的,险些致命的杀阵是闵应寒亲手布下的,当年自己也分明是被他亲手推开的。
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救自己一命……又是为了什么?
临死前的人总是会被感性侵蚀,神经敏感而脆弱,温玹那时真的以为自己撑不过去了,脑中种种过往如走马灯般闪现,他咬着牙关,头疼欲裂,攥着那个人的衣裳,脸贴着那暌违多年近乎不甚真切的温度,眼睫和脸颊都被抑制不住的泪水哭湿,甚至无不矫情的蜷在身边那片温热里狼狈发抖……最终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的师兄……
或许还是要他的。
……
只不过世事难料,后来上一世发生的一切都让人太过措手不及,直到最后他也没机会再去确定这个答案。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天救下自己的人的确是闵应寒。
所以即便这枚重魂晶玉当真是他买下的,那日将它打入自己体内的人,也绝不会是他。
萧成简并不知道有关上一世的那些弯弯绕绕,对此很是奇怪道:“为何?你就这么信任他?”
屋内熏香袅袅,细碎的阳光将那缕青烟照得几近透明。温玹敛了敛眸,含糊的应了声,却并没有细说。
萧成简见实在从他嘴里撬不出话,也懒得再问了,气得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便你吧,你不说我还懒得多管呢。”
他站起身来,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将话题拉回来,道:“你方才说,跑了的那个人叫李如期是吧?这事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只要他人还在东靖,就不怕找不出他。实在不行,我会亲自带人去抓,你这几日就好好歇着,不必管了。”
他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正好这时候酒也醒得差不多了,道:“现在时辰还早,要不要进宫见你大哥?”
温玹将思绪收拢,抬头看他,思忖了下,点了点头,“也好。”
……
温玹的大哥名叫温向景,乃是当年君后所出的嫡长子,如今名正言顺的东靖国君。
在东靖宗室中,先王这一脉的子嗣总共有九人,其中三名为女子,六名为男子。但这六名男子中,有三个都不幸早亡,只剩下如今的君上温向景、二殿下温衡,和温玹自己。
在他们这些宗室贵子中,出身最不好的便当属温玹了。
其余人的生母非妃即嫔,再不济的,生下贵子贵女后,品级也至少会被提至四品。
但温玹的生母是庶民出身,在朝中并无背景,地位本就不高,又在生下他时难产离世。这就使得温玹年幼时在宫里十分不受待见。
那时温向景比他年长了整整八岁,两人的出身和地位天差地别不说,研习修武也俱是挨不到一处去,偌大的王宫中,可能几月也未必碰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