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回师,没有让大部队直扑宇文宪的后背,反而是派了高延宗率领千余前军打头阵,与被困在沁源以西的高长恭里应外合夹击周军。
高延宗对此十分不解,跟在段韶屁股后面追问道:“大都督……大都督,多给一点人呀,这点兵马,我怎么啃宇文宪呀?”段韶不想解释,打了几个哈哈转身抬脚就要走,但是高延宗阴魂不散。
高延宗这个人看着脾气暴躁、五大三粗的,但是遇事特别执着,一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就跟在后面追问到底,硬要段韶给出一个交代。段韶终于被惹得炸毛了,回头一脚就揣在高延宗身上,丝毫没有儒将风度的破口大骂:“让你去你就去,问东问西的,你不烦老子都烦了!”
“你要那么多人干什么?宇文宪早就准备好了退路,他要跑,路多的很,你拦得住吗?”
“您的意思是宇文宪要跑?”高延宗问道。段韶翻了个白眼,道:“不仅要跑,我估计他这回已经跑了,你现在追去,也只能啃到宇文宪屁股上的毛!”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戳在高延宗的胸膛上,高大的高延宗居然被矮小的段韶给压的连连后退,而段韶那张嘴就如同连珠箭一般,喋喋不休,“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被两面围杀的准备,要不然他前些时日那么大费周章的夺取城池干什么,就是在提防老夫来呢!”
“多弄些城池可以作为缓冲的地带,挡不住的时候还可以当作挡箭牌方便他跑。他以为他真的傻呀,待在那里不动让你打?这个时候,我估计宇文宪都已经撤干净了……”
高延宗顿时脸黑如锅底,道:“那你让我带人攻击宇文宪是在逗我的闷子喽?”没人了他打个屁。段韶翻了个白眼,道:“我直接跟你说你会信老夫吗?老夫是不是又得花半天时间和你解释?”
他头疼的抚住额头,连连叹气,道:“老夫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摊上你,你不是要立功吗,我估计周军还没有撤干净,你去吧,抢一些杂鱼也是好的,要不然你就真是空着手来空着手走了……”
高延宗大怒,道:“我高延宗是那样的人吗?这些杂鱼,放在老子面前老子都不要!你……看不起我……!”最后几个字,高延宗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些杂鱼不用我去,我四哥自己就可以搞定!”
段韶背着手睇着他,最后一笑,道:“少说也有七八千人呢,你要能全都收服了,至少在功劳簿上也是大功一件,你当真不去?”高延宗心都在滴血,最后咬牙道:“我对这种小功劳……根本就不屑一顾……四哥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不需要我再去多此一举。”
段韶满意的点点头,拍拍高延宗的肩膀道:“这就对了……,放心,宇文宪他跑不了,早晚让他头破血流!”这个时候,段韶散发出的强大自信让高延宗也是一滞。“宇文宪就这么跑了……他不要这一大片地盘了?”
段韶眼底闪过狐狸般的狡黠,问道:“沁源与玉璧,孰轻孰重?他拿不下高长恭,势必会去解韦孝宽的围,我们……去助斛律明月一臂之力。”
段韶所料一点也没错,高长恭在发现宇文宪撤军之后为时已晚,周军已经大规模撤离了,其余周军面对高长恭的大反攻,开始有秩序的撤退,退守到各军寨之后。攻守关系忽然转变,却丝毫不显得突兀,高长恭也陷入了和前些日子宇文宪一样的窘境,他得要一颗颗将钉子拔掉,才有可能率军离开,转战汾北腹地。但是这些密密麻麻的钉子将他拖入了泥潭。
宇文宪布局深远,战略眼光极佳,虽是敌营,但段韶也对宇文宪这个青年才俊表示了足够的欣赏和重视:“这个宇文宪用兵之能不下于高小子,呵呵,就是想的还不够周全,气魄是够了,可是碰到从来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兰陵王,心性上到底是差了一筹……稍加磨砺,周国当可得一帅才……”
知道参与更大规模的战争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高延宗马上调整了战略,“以千人为一军,三军为一队,先拔掉平羌平戎……剩下的,我们一个个去砸碎他们!”
“打穿南边,再合围北边诸军寨!由南而北!我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扫平左相和大都督后方的周军!”在昏暗的天光里,高长恭出现在刚刚被齐军占领的城楼上,轻描淡写一般下达了军令。他是北齐最锋利的长矛,即使曾经成为被动防御的盾牌,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在被宇文宪压着打了一个半月之后,现在攻守逆转,高长恭军,这把锐不可当的长矛,终于开始了绝地反攻。三日之内,连克四座城,一出手便是至凶至暴!
宇文宪的看法又如何呢?虽然他很是心痛,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该舍弃的一定要舍弃,否则周军只会失去更多。
定阳、姚襄这些重镇轻易动不得,韦孝宽又被斛律光压着打,自身难保,现在有实力、也有机会挽救局势的只剩下他宇文宪了,汾水以东占下的大片土地是保不住了,汾南汾北的大片土地一定要保住,这是周国可以承受的底线……
“启禀节帅,斛律明月已经率兵包围了定阳,在定阳的对面修筑南汾城……除此之外,斛律明月还修筑了十三座城寨,已经对玉璧形成包围之势!”
“禀节帅,段韶那一路齐军根本没有和宇文纯、田弘一部交战,他们……也同样是在定陇修建城池之后便撤离,现在已经过了汾河……”
撤走了几日,各方军报一封接着一封送往宇文宪的中军大营。宇文宪跪坐在榻上闭目沉思,那微微苍白的脸色显示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段韶没有救宜阳……根本不与同州和宇文纯交战……他到底在搞什么?他应该救宜阳才对的呀……近在眼前,宇文纯、田弘必不是他对手,他为什么不救?除非他……有更大的目标?”宇文宪的脸色更加苍白,额角有豆大的汗珠沁出,在宜阳之战爆发的几个月以来,他耗费的心力前半生加起来都比不上。
“节帅……”帐外一个人影出现,“玉璧那边来人了,送来了一封信……”
宇文宪揉揉眉心,道:“拿进来……”宇文宪近乎粗暴的撕开了厚厚的信封,露出了里面的信函,宇文宪看后,眼中晦暗难明,最后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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