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别干部就是科长?
就是他不敢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在脸上,他还得在毛科长手底下继续工作,如果让毛科长以为自己看不起他,自己以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不是李霞有对象了,自己怎么可能娶徐招娣?名字粗俗,身世也差劲。
白胜无处撒气,狠狠地瞪了徐招娣一眼,亏她还是铁路局机务段段长的孙女,父母都是双职工,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她居然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没有像样的生活用品,没有像样的家具,除了身上的两件新衣服,什么都没有,下聘时自己家送的两床新棉被也没有带过来,就算夏天盖不着,冬天也得用啊!难道冬天就睡自己以前的旧棉被?
徐招娣低着头,悄悄地用手揉眼睛,浑身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谈对象她是被动的,结婚她也是被动的,没有一件事是父母问过自己的意见,白胜对自己又不太好,自己没啥好期待的,他生气就生气呗!她已经摸透了白胜的性格,只要在他跟前装可怜,他就会把先前的愤怒抛到九霄云外。
果然,见她身子微微颤抖,偶然抬头看自己时,眼圈红红的,白胜心里一软,好像真不能怪她,嫁妆都是家里人给准备,由不得她当家做主。
而且,他早知道徐招娣是深受重男轻女封建思想之害的女孩子。
感觉到白胜心态的变化,徐招娣眼里透着一点欢喜,眼波盈盈,如同秋天的湖水,充满了感激,充满了崇拜,仿佛白胜是她的唯一,极大地满足了白胜怜悯弱小的心理。
嫁孙女的徐段长则羞愧得要命,他耳提面命好几次了,儿媳妇居然全当耳旁风!
丢人啊!
大家都知道自家条件比白家好很多,看到徐招娣没有嫁妆,怎么看待他们家?
去新房里转一圈回来的徐红快气疯了,扯着母亲的胳膊,低声道:“妈,我给招娣买的东西呢?我从淮国旧给招娣买来的列宁装和皮鞋呢?我给招娣买的枕巾呢?怎么招娣就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布方口鞋?新房里什么都没有,白胜的嫂子和侄子都在议论咱家。”
徐母迟疑一下:“可能是没来得及搬到新房?”
“妈,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徐红没好气。
徐母也不信,一般来说,结婚当天,新娘家就会把陪送给新娘的东西送到新房里摆着给人看,如果一张床上摆着八床棉被,另外有三大件,那是顶顶风光!就像何胜男结婚,虽然她没来参加婚礼,但听女儿说新房里满满当当的样子就能想象得到多么好看。
“行了,你们娘俩都别说了。”徐段长低声阻止,“等婚礼结束后,立即让老大家去把白家送的被褥、小红买的东西都搬到新房里。”无论如何,排场上得过得去。
李威哪知徐家还有这种内部矛盾,胳膊搭在贺建国的肩膀上,和咬耳朵:“看见了没?啧!简直可以想象白胜心里是多么地郁闷,这落差!他不想想,能和我比吗?两家亲戚同事本来就多,这还是我很多战友没来得及赶过来,不然,都能挤满食堂。”
“你啊,别笑话白胜了,他会很快认清自己和你的差距。”贺建国皱着眉推开了他的脑袋,“一会儿我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你跟白胜说一声,就说……天气太热,我有点中暑,去医院找医生开药去了。”虽然不知贺建红邀请自己夫妇参加婚礼的用意,但以贺建红自私自利的本性来说,一定对她有好处,贺建国不可能如她所愿。
“行,你去吧,白胜的丈母娘要是问起你,我就说你有事。”
李威已从妻子口中知道贺建国就是贺建红的弟弟,那个被女儿单方面断绝关系的倒霉娘家,也知道断绝关系的具体情况,这是徐红都不知道的事情,但何胜男和齐淑芳关系好,一问就问到了。
“谢啦!”
无论贺建红想干什么,他们夫妇直接不在现场,她想唱的戏还能唱下去吗?
如果自己夫妻出现,贺建红继续纠缠不清,那就是自己夫妻给的机会,怨不得人。可是贺建国不会这么傻,齐淑芳也一样,临走前他又叮嘱李威道:“不要客气地把我和贺建红早已断绝关系的事情说出来,你要是担心惹麻烦就别提原因,别人自然会打听。”
他已经烦死贺建红了,一定要杜绝她继续纠缠的可能。
“该说就说,我担心什么呀?本来就是事实,又不是胡编乱造。”
李威以前是当兵的,最重情重义,很厌恶贺建红的所作所为,和贺建国关系密切,他也知道贺建红知道贺建国有本事后又上门的行为,真是厚颜无耻,前天在自己妻子面前邀请贺建国和齐淑芳参加徐招娣的婚礼,肯定不怀好意。
接过毛科长颁发的结婚证,贺建红强撑着笑脸:“招娣,还不带白胜去见你舅舅,给你舅舅行个礼,问声好,也让白胜认认舅舅,以后好互相帮助。”
“舅舅?”白胜疑惑地看着丈母娘和妻子。
“是啊,建国就是你舅舅,亲舅舅!舅舅和外甥女婿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工作,千万别疏远了。”贺建红一边说,一边扭头去寥寥无几的人群中去找贺建国,挨个看了一遍,没见着贺建国的踪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贺建国!”白胜失声出口,满脸震惊,贺建国是徐招娣的舅舅?
他看了看徐招娣,见徐招娣不好意思地冲自己一笑,“白胜同志。”笑容既小心翼翼,又有点讨好,白胜压下了一肚子的疑惑,没有当众询问。
贺建国的同事听到这件事,一开始觉得很惊讶,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能相信,单凭两个人的名字就足以说明他们之间有关系,只是贺建国以白胜同事的身份出席,并没有以女方舅父的身份道贺,让他们觉得很奇怪。
“贺建国呢?”贺建红问,贺建国不在,自己的计划怎么进行?
“哦,你说建国啊?他中暑了,去医院拿药了。”李威笑眯眯地开口,看了看面带好奇的众人,假装出对贺建红身份的震惊,“建红同志,你就是建国那个十来年前在建国上门求支援因为舍不得给娘家粮食而和娘家断绝关系把建国拒之门外的大姐啊?”
太震惊了,忘记压低声音了,几乎让所有人听到了,刷的一声,齐齐看向贺建红。
被人得知自己曾经做过的丑事,贺建红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得一干二净,她是经常给自己找理由表明自己是正义的,事实上,她内心很清楚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遮羞布被扯下来,贺建红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家丑不可外扬,而且是婚礼现场,徐段长再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也不得不为一家人的脸面做出努力,上前打圆场,“小李,你听谁说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知道儿媳妇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回娘家了,但他真不知道贺建国曾经上过门。
李威摸了头顶一把,“当然是听建国说的啊,别人怎么会知道建国家的往事?我只知道建国有这么个大姐,忘恩负义,连亲娘去世都没回家奔丧,就是没想到会是建红同志。看着不像啊,建国两口子在城里工作快一年了,我和我爱人经常去建国家串门,没见他们和建红同志来往过,是不是建红同志认错人了?因为同名同姓就错认兄弟?”
听完这些事情,大家看向贺建红的眼神充满了异样。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应该是落荒而逃吧?可是贺建红没有,她知道自己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那么大家对自己的看法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好不容易树立好的贤妻良母形象就会瞬间倒塌,工作也会受到影响。
反正大家不可能跑到贺楼大队去自己娘家打听详细情况,至于贺楼大队的其他人,顶多知道自己不回娘家,不太可能知道自己把贺建国拒之门外的事情,想到这里,贺建红抱着侥幸心理,没有躲躲闪闪,而是义正言辞地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听错了吧?你肯定听错了。建国在外面工作很多年,所以上次在你的婚礼上见到他我没认出来,可是认出来后,我立刻找他去了。”
如果不清楚其中的□□,在贺建红不躲不闪理直气壮的态度下,李威可能就会和在场的大部分一样,相信她的谎言,可惜他知道来龙去脉,似笑非笑地道:“如你所言的话,为何建国不参加外甥女的婚礼?大家都知道建国最重情义了。”
是啊,贺建国为人很热情,不相干的人发生困难,他都会帮忙,为什么外甥女的婚礼他反而不参加了?肯定有原因吧?
大家心里嘀咕着,对贺建红的话产生了怀疑。
徐段长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上前拉了拉李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李同志啊,我今天嫁孙女,给我个面子。”
李威耸耸肩,不再说话,反正这件事在大家心里留下了痕迹。
徐段长等婚礼一结束甩手就走,看都没看儿子媳妇一眼,他对儿媳妇的无情无义了解得更加深刻了,简直比以前自己认为的还要严重。
徐红是直接吓呆了,吃完喜宴按照父亲吩咐把白家送的喜被、自己给侄女买的东西和父亲给的一百块钱送到新房交给徐招娣,回到家里,仍然没能反应过来,贺建国是自己嫂子的娘家兄弟?齐淑芳是自己嫂子的弟媳妇?
上班后,她上上下下打量齐淑芳,难以置信。
自从贺建红在女儿婚礼上来这么一出,齐淑芳就知道贺建国和贺建红的姐弟关系瞒不住人了,忘恩负义之举为人所知,贺建红以后会怎么样,根本不在齐淑芳的担心范围之内,一切都是贺建红自找的,如果她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当齐淑芳听说贺建红在徐招娣婚礼上让徐招娣带白胜见舅舅,她就猜到了贺建红的打算,可惜自己夫妇不是任人左右的傻子,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她以为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贺建红脸皮厚得赛过长城的城墙,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反驳李威在众人跟前说的那件事,她见缝插针地出现在贺建国和齐淑芳面前,想打造出姐弟情深的场面,让大家觉得李威是胡说八道,自己其实和贺建国关系很好。
这智商,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