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绿谷出久将药给轰焦冻一类一类地分好了,红的胶囊白的圆粒躺了满手,绿谷出久就坐在轰焦冻身边看着恋人眼里露了点为难的颜色,但却乖乖将药尽数和水吞了下去,吃完了药,绿谷出久倾过身给轰焦冻吻了一枚奖励。
吃了药的轰焦冻有些昏昏欲睡,尤其在这热燥的盛夏午后,高温更是炙烤得让人意识昏沉,绿谷出久在料理台上洗着碗,本想让轰焦冻先回屋睡着,这人倒是不肯的,他懒懒地自身后环住了绿谷出久,毛茸茸的脑袋便靠在了那不算厚实的肩上。绿谷出久手上沾着泡沫有些无奈地稍稍侧头:“焦冻这样靠着脖子会酸吧,我洗完碗就进屋的。”
轰焦冻似一只黏人的大猫,他不做声,只摇头,少年细碎柔软的发丝搔在绿谷出久颈边,痒得少年笑着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碗,见劝说无果绿谷出久也就不勉强了。他心里有些惆怅,却未表明,自重逢后轰焦冻对他几乎是到了亦步亦趋的地步,有一日轰焦冻好容易早早睡着了,本想着稍稍离开些也应无事,绿谷出久便下了山去村子里仅有的一家便利店买了几盒牛奶,却不想还未进家门,便遥遥望见轰焦冻守在屋门前的身影。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轰焦冻。
一双眼里是一碰即碎的脆弱,他掩藏得很好,面上甚至不显露任何蛛丝马迹,可轰焦冻的一丝一毫哪里瞒得过绿谷出久呢?
不要抛下我。
那一瞬间,这句话就这么刺进了绿谷出久心里。
嵯峨有理在电话里对他说是在试验所里留下的后遗症,信息素暴走以及标记清洗,哪一样都给轰焦冻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尤其暴走后腺体好容易要恢复了,标记清洗却随之而来。没有人遭遇过如同轰焦冻一般的经历,或者用嵯峨有理的话来说“现在还能够好好地跟在你身边已经是奇迹了。”轰焦冻从不愿说,没人知道他信息素暴走后残破的信息素给他带来过什么,也没人知道腺体里的标记物质被清洗后他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只有在那一刻,当轰焦冻沉如渊洑的眼看向他时,当绿谷出久望着深夜里的轰焦冻似一抹伶仃侘傺的孤魂时,他才触摸到了那份疼痛的一隅。也许不及那湖苦痛深池里的千分之一。
当绿谷出久拥抱上那等待在屋前的轰焦冻时,自责、羞愧、恧怩、悔惭如同那时候的魆黑深夜,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了。
回忆很短,苦涩却漫长。绿谷出久将最后一只洗净的碗轻轻地放在一旁,硬生生地将眼里的雾气使劲儿地眨了下去,吞咽尽了喉间的酸涩,才悄声开口:“焦冻,我们可以去午睡啦。”
即使背靠着山温度也依旧偏高,阳光毫不留情在山间肆虐着,轰焦冻躺上床的一霎那便迷蒙了意识,想是药效开始彻底奏效了,他半阖着眼,眼神虽混混沌沌的却是追随着绿谷出久的身影——看着他将风扇提了过来,又看他将衬衫脱下套上床头放着的白色背心,他眯着眼,朦胧中给绿谷出久身周镀上了绒绒的暖光。直至绿谷出久上了床躺在了自己身边,他才顺着身体的意识,闭上了双眼。
蝉鸣,溪水,风扇,呼吸,一室安谧。
闭上眼,绿谷出久将早已坠入酣梦的轰焦冻揽入怀中,轰焦冻的吐息喷洒在颈边,融进了绿谷出久的身体里,心脏泵擂,“魔法”便又一次出现,绿谷出久不再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了,因着那份灵魂里的振鸣,信息素缠绵地将两人纳入了一只无形的茧,护着他们一个午后的恬静,更是潜进了轰焦冻的神识里,尽管只是短暂地,将他意识里的芜杂荒野抹去,吹绽了一片萋萋芳草。
盛夏燥热,交缠的手臂上是细汗,颈窝里是粘腻,却无人松开。少年们熟睡中贴合成了身体最舒适的模样。
没有逼仄的时间表,没有不可预料的未来,没有晦涩不明的视线,在这个无人造访的午后,他们的脑海里只梦与彼此。
“……对于失去了标记能力的Alpha来说,这也意味着他感知伴侣信息素的能力下降,因此,此时的Alpha极容易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孤独’状态……”
——《新人类进化史·标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