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打来的。
说起她妈李婷,何雪青的感情就有些复杂。
小时候,她妈就不喜欢她,总对她百般挑剔,嫌她不够乖巧听话,不够淑女文静。爷爷与她的矛盾多半起此。
其实何雪青根本没有她说的那么差,她只是一个正常的孩子罢了。至少她比她那个三岁才说话,八岁还尿床,十岁上一年级的表哥李宝根强太多了。但妈妈却对表哥赞不绝口,想尽了办法为他开脱。
“我妈说,贵人都语迟,这孩子将来肯定了不得。”
何雪青当下就不服气地接道,“那照你这么说,哑巴才是最贵的人,人家更迟,一辈子都不开口。”
李婷被抢白得哑口无言,气得去拿扫帚要揍她,当然最后被爷爷拦住了。
何雪青考试成绩好,她高兴归高兴,嘴里却仍说,“你也别骄傲,现在成绩好不算啥,你也别看宝根现在学习不好,可老师都说了,男孩子有后劲有潜力,到了初中高中,不用费力都能把女孩子甩得远远的。”
爷爷听了这话,当下脸一沉,“你以后少对着孩子说这些。你也是女同志,别人这么说,你不反驳就罢了,还傻呵呵地相信,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李婷被公公抢白得呐呐不语。从那以后,她很少再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但补贴娘家时从不手软,有时克扣何雪青的零花钱,最后爷爷不得不出面干涉,她才有所收敛。
最后的戏剧性结局是,那个女老师在班里常常这么说,以至于她班里的男生自己都信了,觉得自己有后劲有潜力,索性放心地玩去了,反倒是女生用心苦学。到了高考时,女生个个都考得不错,男生只有一个上了本科,李宝根只上了民办专科。
何雪青的妈妈和外婆又一起援引某砖家叫兽的话,大加痛斥中国的高考制度不利于男生发挥。
何雪青每回都只能冷笑而已。砖家砖家,某些砖家还建议市民不要空腹吃喝呢,某些人的存在只是让民众获得智商上的优越感而已。
她们母女俩本就关系一般,何雪青从小更和爷爷亲近。爸爸去世后,李婷隔了一年就结婚了,男方叫王成贵是个大她七岁的基层公务员,他见何雪青时,恍如国家领导人接见平民百姓一般。这么多年来,他别的本事没学精,倒是把官威学了个炉火纯青,何雪青见他一次能笑好几天。
她妈自改嫁后跟她联系越来越少,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现在她打电话来,何雪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妈,你找我什么事?”何雪青回拨过去。
李婷的声音十分轻快,“怎么,没事妈就不能跟你打电话了?”
“嗯,什么事你说。”
李婷东拉西扯一会,终于进入了正题,“雪青啊,我听说咱家老厂区那边还有回迁房是吗?”
“我不清楚,上面也没发话。”
李婷先笑了几声,“那什么,我跟你商量个事呗,我听说,回迁房是按人头分的,现在很多人为了多分房子,都忙着结婚是吧?我听说那个朱近明最近相了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正筹备结婚呢。”
何雪青的语气很冷淡,“别说消息还不确凿,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想为了这七十平米就仓促结婚。”
要是以前,她妈肯定又该训斥她了。今天她难得没有,语气比所有时候都要和气亲切,她越是如此,何雪青的心就越忐忑。
果然,李婷拉扯一通后,终于扯到了最终核心,“雪青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五岁了。”
何雪青心中警惕,打断她,“这话太多人说了,妈你还有别的事吗?”
李婷语气滞了一下,仍没有发作,试探说,“你还记得你王伯家的侄子吗?”
何雪青的声音十分冷淡,“是那个考了六年公务员的王远吗?如果你是介绍对象的话就免了。”
李婷的语气有些发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早点结婚可,再把男方户口迁到你家,就可以多分七十平……”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何雪青趁机说,“妈,有客人来了,我先挂了。”说完她果断挂掉。
她从猫眼里往外望去,谁知猫眼却被人挡住了。
“谁啊?”她问。
“京东快递。”
何雪青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嘴角上翘,迅速打开了门。
沈千源抱着一只箱子,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服,酷酷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