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把这信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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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春被人从山崖上带走之后便和赵嬷嬷失去了联系,有人把她安置在一间并不算大的隔间里,一日三餐都换着花样摆上,甚至还会时不时送来女子爱戴的金银首饰。
除了不能随意走出这间小屋,其余地方并没有半分苛待。
凝春伺候人伺候惯了,还没有这样清闲的时候,便抓住送饭来的婢女,问将她关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小婢女不敢跟她搭话,匆匆将饭菜放下后,落荒而逃。
翌日,端来饭菜的就换成了一个老成的男子,堆着满脸横肉,笑也不笑,凝春就不是很敢与他闲聊些其他的事情。
她不能与外界交流,只凭着远处泛黄飘落的树叶,得知大概是入秋了。
在她实在觉得浑浑噩噩,准备绝食反抗的时候,有个从没有出现过的男子来她房间里,让她跟着走。
“我应该见过你。”凝春回想片刻,终于忆起。
几月前她被逼到山崖边,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后,一个情急往山崖下跳。
是他在悬崖峭壁上回旋了半个身子,将她捞了上来。
但是当时他捂住了她的眼睛,凝春看不清男子的模样,只觉得这股气息似曾相识,让她觉得很舒服。
“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吗?”凝春一直跟在他身后,打量他的背影。
男子肩宽背阔,双手随时握成拳头,小臂在紧张的状态下绷出流畅的线条感,应该是个行伍之人。
“羲知。”男子回头瞧凝春是否跟上,出于礼貌回了她一句。
“我叫凝春,谢谢你当时的救命之恩。”凝春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再没有其余唐突的话。
羲知心里泛起丝丝奇怪,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是要打听一下他的职位,或者说是乘机多说几句话,了解一下即将面对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而她反倒一句话没说,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仿佛他是极其值得信赖的人。
羲知再次转过头回望她,视线就落在凝春脸上。
她不爱俗粉,不施粉黛的皮肤下透着健康的粉红,眼瞧着年纪不大,但是做事又很老套熟练,青丝随着脚步晃动,散发出一股皂角的清香。
“这是去公主府?”凝春眼见着两旁的道路越来越眼熟,但是又与几月之前大不相同。
她被关了好几个月,并不知道当权者是谁。
但是街上沉闷的死寂气氛消散殆尽,来来回回的行人穿梭,商贩们比几月前繁华热闹许多,京城看起来像是没有接受过朝代更替的变故一样,一切事物都在慢慢恢复原样。
除了殿下和陛下。
凝春没想到真是进了公主府,她甚至比羲知更熟练的往碧竹园走去。
迎面走来了一个与羲知差不多长相的男子,两人互相点头打了个照面,凝春就自己独自往里面走,心里却在不断猜测这个动作的意图。
难道公主回来了?要她重新来伺候的?
她抱着这样期待的心情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含月。
“你怎么在这?”
含月清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下巴也有了些棱角,一听到凝春的声音,含月回头的瞬间眼泪就包在了眼眶里。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凝春在三人之间一直都是长姐一般的存在,所以含月在看见她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不想一个人忍着了。
“公主没了。”她想起知雪说的那些话,从唇缝中蹦出几个字。
后来她也确实想明白了,只有让所有人都相信公主已经死了,对于不知道在何处的公主才是最好的。
她有时候都在不停地麻.痹自己,说服自己接受公主坠楼而亡的结局,这样在外面才不会泄露天机。
凝春不肯信,以为是她没听清,“什么?”
“公主没有逃出去,让我带她去城楼上,然后自尽了。”含月捂住脸,不住的摇头。
她也知道这件事对于凝春来说太残忍了,但毕竟凝春是公主最亲近的手下,若是连她都伤心欲绝,崩溃失控,才能让其他人都认为公主已死的消息是真的。
含月把那日城墙上见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凝春。
包括那张取了面具之后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和陛下公主是如何用两条人命换来了全城人的性命。
两人间有了短暂的沉默,凝春率先打破了这面如碎冰般逐渐破裂的镜子,“那就是说,裴郎君当初潜入公主府,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天?”
“可这么久了,也没有一点新皇登基的征兆。”含月摸不着头脑。
凝春也觉得匪夷所思,“那当时在山崖边救下我的人,是裴郎君?”
“差不离。”含月点头,“将我们俩放在这的人十有八九也是他。”
她那日可是和知雪一起看得清清楚楚,城墙下面那个人就是裴慕辞。
他应该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不然怎么连打仗都戴着面具。
“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啊?”凝春不理解。
明明只是陛下买回来的消遣玩意,怎么还跟脱缰的野马一般失去了控制。
“他可能想着,公主府还在,我们几个也还在,公主迟早会回来的吧?”
两人说着话,含月身形突然一闪,猛地拉开门,伸出脖子四处望了一圈。
门外空空如也。
她缓慢地合上门,疑惑道:“方才明明觉得门外有人,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