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平静,在方才洗脸的铜鼎里净了手,再云淡风轻的依个擦干。
可能只有微湿的眼瞳和错乱的呼吸,暴露了他心中定不似他表现出的这般淡然。
安乞守在外殿门边,急得脚底着火似的,绕着门柱来回走圈。
裴慕辞意犹未尽地亲亲她湿热的额角,“幸亏起来的早。”
不然哪有多余的时间容他采花撷蜜?
清妩气息发乱,眼角微红地摊平在床上,像只不小心跳脱在岸上挣扎的小鱼。
安乞奉来玉簪,裴慕辞自己束好金冠,将背对着自己的靓影掰正,刮刮她的睫毛。
“再睡会吧,等我回来陪你出去逛逛。”
她说过,不想像只莺雀般被困在皇宫里,他听见后就记在心中了。
当时去边城追她之前,裴慕辞就下令重新修缮了公主府,还在他原来住的清松园里布置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得抽空带小殿下去看一看,顺便挨个玩上一玩。
清妩闭上眼,嗓音里还带着未消散的喘.欲。
“赶紧走!”
——
天还未亮,朝会宣退。
朝臣们午夜就在午门外等候,听着散朝的鸣钟声后,都寒暄着缩退下去,想着掐时间去街上用个早膳。
唯有右相和李御史,两个死对头,还站在那喋喋不休。
无非还是关于新朝用人的那些杂事。
刚刚早朝没争出结果,现在当着裴慕辞的面要分个胜负。
右相是顾寒江的人,自然认为从南朝就跟过来的那些人忠诚度高,所以更偏袒旧人一些,而李御史曾在前朝落榜,觉得前朝也还留存着许多有才之人,应该利用起来。
云听从殿外碎步靠近,将手中的信纸展开铺在桌上,裴慕辞便失去了耐心。
“别吵了,回去写折子来。”
他对这件事早有决断,懒得听二人吵些废话。
云听带来的信件上是顾寒江的手书,说他和杜矜已到汴京城内,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进宫。
杜矜回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给清妩把脉。
万一小殿下大大咧咧地,邀请故人去公主府感慨春秋,那不是坏了他的大事?
李御史看见裴慕辞忽然站起来,心里一急。
莫不是主上发现了他的意图,要先离开了?
他知道他接下来的举动是死罪,可是女儿还在那群身份不明的人手里。
总归全家都逃不过疫病,早晚也是一死。
右相瞧着刚刚还在跟他舌战的人突然安静,一下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主公!小心!”当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寒光一闪。
李御史袖中竟一直藏着一把匕首!也不知他是怎么夺过殿前搜身的!
羲知和羲行同时扑了过去,要去挡开李御史刺下去的手。
御史大夫毕竟是文官,就算距离再近,也不可能快得过训练有素的暗卫。
裴慕辞甚至都没打算出手。
可没想到李御史的匕首居然没有刺向主上,他双手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刀尖对准自己,狠狠地扎了进去。
刀刃没入血肉,闷哼与皮肤撕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这……
羲知和羲行横刀对视,呆住了。
李御史本想一鼓作气,可没想到刺的这么深,这么疼。
腹中的绞痛感令他在刹那间脱力,他脑海里都是李家唯一幸存的小女儿,以至于他一直不甘的抱紧刀柄,倒抽着凉气不肯松手。
右相看见李御史的动静,大受震撼,愣在原地不知道讲什么好。
原来是自尽以明志吗……
何至于此呐。
裴慕辞表情没什么变化,面不改色地摆摆手,让人传医署。
羲知和羲行一边一个,去架他的肩膀,不料他居然还存有力气,仿佛就在等这一刻一般,迅速将匕首从怀中抽出。
鲜血四溅,浓稠到发黑。
李御史眼中满是不甘的歉疚,但神色却如释重负,还没等羲知有所行动,他就缓缓闭上了双眼。
“主公,怎么处理?”羲知正欲擦掉脸上沾上的血迹,身后却传来了冰冷的声音,“都别动。”
李御史的手臂从刀柄上垂落,露出袖间长满红斑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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