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摇头道:“小姐既然已经好了,那就不必再劳烦苏道长了。”
孙管事又说:“可是前两天小姐不也是好转了一会儿,今天早上又犯病了么?要我说,苏道长来都来了,干嘛急着送人家走呢?不如请苏道长进去给三小姐瞧一瞧,免得真的是冲撞到了什么邪……”
“孙管事!”挽朱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老爷夫人也同意了,我想还轮不到孙管事你在这里做主吧!”
黎家夫妇总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对这个小女儿是万般宠爱,连带着她身边的侍女在黎家都很有面子。孙管事虽然平时也算得上是黎家老爷身边得用的人,但能顶替他的人并不是没有。也因为这个原因,面对收起笑容的挽朱,孙管事没有再坚持。
“苏道长,裴少爷,这次实在是对不住,让二位白跑一趟了。”
上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到最后出面道歉的还是那倒霉的孙管事。他一个劲地冲着苏衍与裴景行鞠躬,嘴上连连道歉。
“没关系,”苏衍倒是并不在意,“三小姐无事便好。”
“既然三小姐没事了,那我们就不叨扰了。”裴景行也乐得早些回去——佘九郎昨日派了小妖给他们送来帖子,说自己的新洞府已经布置完毕,正好前些日子得了一批上好的葡萄酒,打算三日后在新洞府办一场酒宴,裴景行与苏衍还得准备送给佘九郎的礼物。
挽朱上前,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这是小姐的歉意,还请苏道长收下。”
苏衍自然是拒绝的:“不必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挽朱坚持道:“苏道长怎么会没帮上什么忙呢?两天前的事情,多亏了苏道长呢。苏道长,还请收下吧,要不然,小姐心里会过意不去的。小姐还命我亲自送苏道长出去,孙管事,你先去忙吧。”说到最后一句时,挽朱转了转眼珠子,拿眼角的余光去示意孙管事。
孙管事无奈地和裴景行与苏衍行礼,站在原地目送三人离开。
挽朱将二人送到偏门处,在距离守门的小厮三丈开外时,突然停了下来,说道:“苏道长,裴少爷,这次麻烦你们多跑一趟了。”
她再次将匣子奉上:“这是老爷夫人与小姐的一片心意,还请苏道长收下。”
苏衍还想拒绝,裴景行却伸手替他接过,放在手上颠了颠,无端端地笑了一声:“就这么点,也想当做封口费?”
挽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我不明白裴少爷在说什么。偏门已经到了,我还要回去伺候小姐,恕不远送。”
裴景行冷笑一声:“我不管你家小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记住一点,我绝对不允许你们把苏衍牵扯进来。看在你们主仆二人一介女流,这次的帐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客气!”
裴景行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身上自带着一股寻常贵公子没有的冷冽杀气,他此时板着脸说话,挽朱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
“我……我不知道裴少爷在说什么,我……我去……我去伺候小姐了。”
挽朱落荒而逃。
离开黎府后,苏衍骑在马上,看着裴景行手中那个精巧的匣子,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裴景行随意把匣子放入马背一边的口袋里,回答道:“那个什么三小姐,应该是装出来的。”
“装的?”
裴景行解释道:“你都说她身上没有半点邪祟的气息,就说明和鬼怪没有问题。”
苏衍还是不信:“可是上次我在她额头上贴了符纸,她才停下来啊。”
裴景行反问道:“那这次呢?”
“这次?”苏衍不解,“这次我没有见到人,不能轻易判断有没有邪祟捣乱。”
“你不觉得奇怪么?我们还没见到人,人家的侍女就急吼吼地出来赶人,还送了一匣子的宝石。”
苏衍想了想,说道:“那侍女不是说,是黎家三小姐心里面过意不去,加上两天前的事情,所以才特意送的么。”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不是走在街上,裴景行恨不得伸手去敲敲苏衍的小脑袋,把人给敲开窍了。
“她们不是妖怪,和我们也没有交情,”苏衍是很分得清对象的,像黎家三小姐和挽朱这样的人,在他看来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危害,也就不会去深究她们的言语举止间是否有所蹊跷。
裴景行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心上人吧,要说笨,那绝对不笨,凭着一身本事在短短一年间就在西京闯出了名堂,连皇宫中的天子都对他有所耳闻;可要说聪明,又往往会犯迷糊。
罢了罢了,自家的心上人,偶尔犯迷糊那也是极好的。
“要是送谢礼,就不至于拖上两天。而且黎明那么宝贝自己的女儿,听说踏春时发生的事情,怎么着也应该再请道士去家中相看一番,怎么可能拖到今天,等自己女儿又开始不停跳舞了,才来找我们?还有,我们都已经进了黎府,黎明为什么急得都不让我们看上一眼,就又把我们请出去了?”
“也是,”苏衍这下明白过来了,“我记得之前方奶奶不放心自己的小孙子,隔三天就请我去她家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就怕又有快要死的人找她孙子当替死鬼。”
说起这件事,裴景行心有余悸:“可不是,过了一个月才消停。”
苏衍还是想不明白:“黎明不担心自己女儿么?”
裴景行冷笑了一声:“只怕不是他不担心自己女儿,而是他的女儿担心我们过去之后,她的谎言就会被戳穿了。”
对上苏衍疑惑的目光,裴景行这次的笑容十分温暖:“总之既然是他们说不用了,我们就不必再想这件事了。”
接下去的第三天、第六天、第七天,孙管事连续三次来裴府,脸色是一次比一次难看,最后一次连他自己都过意不去了。
“我这次……”
“孙管事,请回吧。”应门的小厮冷冷地打断孙管事的话,“我家少爷与苏道长不是你们黎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西京那么多道长,孙管事另请高明吧。”
面对紧闭的两扇朱门,孙管事是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就算是他自己,三番两次被人这般戏弄,早就该发火了。
孙管事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转身回了黎府。
十天后,孙管事与挽朱一道前来,依旧被小厮拒之门外。
只是这一次,挽朱哭得梨花带雨,孙管事也是面带愁色,不停地请求着裴府的小厮进去替自己通传一声。
小厮没了耐性,一甩手,便把挽朱甩开,扭身就要关门。
挽朱一只脚伸了过去,愣是挡住了这扇门。她不顾脚上的疼痛,上前用力一推,将门推开,随后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道:“还请通传一声,我家小姐她……她死得不明不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