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六见状,连忙扶她起来,细声安慰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想当初你爹娘都是善人,我原先在庙里也受了许多照拂,自是想救你的。然今日我也不过是个小小门子,钱财有限,买不起你。不过,你也莫要太心灰,我看那拐子的意思,一心想要找官门富贵之家,将来买你的人也必是些知礼的,说不定能有一段善缘也未可知。你看开些,安心住在这里,你既叫了我一声大哥,若有需要我自然会多照应你一些的。”
英莲听他如此说,心下宽松了不少。便觉得虽然这门子不太中用,心却是好的,于是谢了几句。门子又问她这些年情状,她便将这些年所受苦楚略说了一二,门子倒也心软,听完竟也十分怜惜,少不得又安慰了她一番,后又时常差他媳妇林刘氏前来看她。林刘氏也是个心慈的人,听门子说了她的遭遇,心内也觉得万分可怜,故对她很是体贴,经常抓些果子、点心的与她吃吃。
这些拐子自是不知。且说他去寻买家,因英莲长得标致,一心想卖个高价,竟是寻了两日都没寻到合适的。等到第三日,才遇上了,正是冯家大少爷冯渊,两厢约好明日来看。
这日,拐子一早吩咐英莲,要她收拾妥当些。英莲心下便知怕是冯渊要来。果然,晌午时候冯渊便带着管家曹福过来了,拐子迎了出去,口里直叫英莲从屋里出来。
“冯公子啊,真真我那乡下家里过不下去,婆娘孩子又生病,才不得已卖我这大丫头的。您看了她就知道,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样貌在我们村里可是顶好的,而且还会一手好绣活,力气也好,买了她绝不叫您吃亏的!”
这厢拐子无比热络地跟冯渊说着英莲的长处,只那冯渊却仿若没有听见,眉眼半分未动,只是静静站着。拐子见他如此情状,心下便凉了几分,只怕这桩生意不成,又见英莲半天还未出来,便朝房里喝道:“败家蹄子,磨蹭什么,还不快出来与冯公子看看!”
英莲因心里有事,紧张得心突突跳,故刚刚一直躲在房里偷看冯渊。不想那冯渊身材挺俊,眉清目秀,只站在那里便有一种天生的风、流溢出,竟真真是个美男子。
彼时听见拐子喊她,且言语间还带了怒气,英莲只好急急整理了出来。谁想刚在他面前站定,还未纳福,见那冯渊看了她第一眼便笑了,徐徐道,“确是水灵了!”
英莲心下一动,初次相见,这话怎地听起来怪怪的。
那头拐子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见冯渊相中,喜不自胜。只见冯渊当下便让曹福给拐子兑了二十两银子,拐子不成想买卖成的这么容易,银子到了手忽觉得银子要的少了。想着英莲这丫头长得真真好看,就算要个三十两恐怕也是有人要的。可如今这银子都已经捏到手里,又不好开口再加,心内暗暗叫悔不迭。
却又听冯渊突然对拐子说道,“现下我虽已买了你家姑娘,却不愿今日带她走。只因三日后方是吉日,到时我再派人来接,你可答应?”
英莲心下一痛,她最怕的还是来了,这几天她冥思苦想,却也没有想出什么稳妥的法子。想着冯渊是她唯一的机会,于是也顾不得其他,翘首上前,哀求道,“求公子今日就带我走吧。”
冯渊当下一怔,眼里生疑,打量了英莲几下,道:“为何?”
英莲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实在是乡下家中艰难,无以为生,爹爹才狠心将我带到这金陵城来卖。公子既好心买了我,便带我走吧,一来可免了爹爹和我三天的住宿口粮,省下好些花费;二来我家中的娘亲弟妹也可早些得到医治,过上好日子。”
这一番话原是顺着拐子先前那一套说的,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这一回没等那冯渊回话,一旁的管家曹福已嗤笑出声,道:“看这姑娘年纪虽小,却已经知道替她爹娘俭省,倒是个顾家的好料子呢!”
冯渊凝视英莲片刻,方也跟着笑了:“既是如此,曹管家便再多给她爹爹十两银子吧,如此也全了她一片孝心。姑娘,此番你可再等三日了吧!”
英莲哪里肯依,几乎脱口而出道:“公子,我不求银子,只求您带我……”
“住嘴!”话未说完,英莲只觉左边胳膊麻了一下,人已被那拐子拽将到了身后,只朝那冯渊赔笑道,“公子莫要见怪啊,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您放心,凭您多给的这十两银子,这几日我一定好生养着她,不叫她吃苦,等到三日后您好好接她走。”
英莲心下不甘,本想再求一求,可那拐子死死将她摁在身后,手上力道也愈发重,只得住了嘴。
“嗯,是要好好将养。”冯渊笑着看她一眼,见她神情急迫,面颊通红,欲言又止,比起方才竟更显娇俏可人,笑着安慰道,“想必姑娘是怕我反悔?哈哈,放心,三日后我必来接你的。”
随之命曹福又给了那拐子十两银子,嘱咐了拐子一些话,便携管家离去了。
英莲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下灰涩难言,暗叹:“只怕三日后,便是阴阳两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