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轻遥十八岁了,正值青春年少,美貌如花。
家中父母兄长待她如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尤其是父亲,总是爱和蒋轻遥谈诗论词,说天下事。
“轻遥若为男子,必定是国家之才,”蒋老爷时常笑着说。
“爹爹这样说,哥哥会生气的,”蒋轻遥抿唇一笑。
蒋家大哥在一旁听着,放下手中的书卷“有妹如此,做哥哥的只有高兴,哪里还会和你吃醋呢?”
蒋兴祖抚着胡须。
“我蒋兴祖一生,有你们兄妹膝下承欢。可谓足矣!”
蒋轻遥露出小女儿娇态,挽住案亲的胳膊,柔声说:“爹爹,哥哥很快就要娶嫂子了。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爹娘。轻遥就不会这样,轻遥一辈子都不要嫁人,在家里侍奉爹娘。爹爹您说可好?”
蒋兴祖大笑,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正要说好,却被妻子一个眼神阻止。
蒋夫人在一旁发话:“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能一辈子待在家里?还不怕给人笑话。”
“娘,我就是不要嫁人嘛!要嫁也要嫁像爹爹这样的。”蒋轻遥娇俏一笑。
蒋夫人轻睨了蒋轻遥一眼“又在胡言乱语了。”
蒋兴祖十分宠爱蒋轻遥,遂道:“这没什么,她还小嘛!”
“还小?都十八了,别人家的女儿早就嫁人了。”蒋夫人面露不满之色。
蒋轻遥一扁嘴“娘都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这么急着要把我赶出门。”
蒋夫人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哭笑不得。
“这孩子,看你说的”
蒋轻遥吐吐舌头,又缠着爹爹谈诗论文去了。
蒋家在阳武县算得上是首屈一指,而蒋家女儿的文采美貌也是远近驰名。蒋兴祖虽然贵为阳武县令,却是待人谦和,处事公正严谨,甚得百姓爱戴。
蒋轻遥十八年来在其父的熏陶之下,也算是性情中人。
近年来女真人屡屡南侵,蒋兴祖一直愁眉不展,为朝廷的软弱无力而长吁短叹。
这一日,传来雄州沦陷的消息,蒋兴祖神情肃穆,将一子一女唤到身边。
“近来局势吃紧,阳武虽然是个小地方,只怕也要有一场恶战。你们若想平安度日,现在南下还来得及。”蒋兴祖鬓发上添了白丝。
蒋轻遥立刻说道:“我不要离开爹爹!”
蒋家大哥也是坚持要留在阳武。
蒋兴祖看着一双毫不畏惧的儿女,对妻子叹道:“这一来,恐怕蒋家是要绝后了。”他神色间却有着宽慰“但是国破家亡,保得了小家保不住柄家,蒋家就是有后也是愧对祖先!”
蒋轻遥劝着父亲:“爹爹,局势很快就会好转的!”
蒋兴祖点头“但愿如此。”
随即他便下令全县百姓修筑工事,以防万一。
蒋轻遥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和母亲在家中为军士们缝制衣裳。
阳光普照,蔚蓝的色彩一望无际,白色的云彩随风飘荡。这样的好天气,正该是换上漂亮的衣服,和女伴们出去玩耍的好日子,然而整个县里都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蒋轻遥望着天空飘忽不定的云彩,心里忽然涌起不安。
若真有国破家亡的那一日,爹、娘会如何,哥哥会如何?她自己又会如何?
胡思乱想之际,指头被针扎出了血。放在唇边吮吸着那点血迹,她扬了下眉。若是真有那一日,她一定不会轻易言败。
蛮横残忍的女真人可以攻占她的家园,却绝对不能攻占她的心志!
不知是时间过得太快,还是灾难来得太快。
仿佛只是一眨眼之间,女真人已兵临城下。
蒋兴祖坚决不肯出城投降,带领全城百姓誓死守城。蒋夫人一直跟随在丈夫左右,长子也是在城头与士卒一同出生入死。
蒋轻遥因为是年轻的女孩子,只能帮着照料受伤的人们。
站在街上,周围人们拥挤嘈杂,胆小些的吓得想立刻逃出城去,胆大些的热血青年早就奔上城头,自告奋勇地帮助守城。
人潮来来往往,脸上都是忧急的神色。
粮草渐渐用完了,药物也很有限;大家都沉默着算计还能支撑多久。
若是开城投降,也许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还是要誓死不降,和女真人耗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蒋轻遥仔细打量人群里的每一张脸,有害怕的面容,但更多的是沉默的坚决。
没有人热血沸腾地登高一呼,大家的心里已经存着誓死一搏的信念。
即便是战死了,也是死得正大光明,好过做阶下囚,生不如死!
蒋轻遥只觉得眼睛有一些刺痛,心头有千言万语无法道出。她看向父亲坚毅的面容,轻轻咬牙,挽起衣袖,劈柴烧水去。
粗活做多了,手上已经脱了几层皮。她涂上膏药,裹上干净的布继续做事。男人们都在外面杀敌,女人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琐碎的事情了。若是这个时候扮柔弱,最后死的只会是自己,还连累了那些流血流汗的男人们。
无论明天会如何,现在她都要尽力做好每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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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的一天很快到来,或者说,从今以后,死去的人们便是死去了,而活下来的人,却是刚刚开始苦难而已。
蒋轻遥一直不敢闭上眼睛,宁可让眼睛非常酸涩,甚至疼得会掉眼泪。
她怎能闭上眼?一合上眼就会看到爹娘是如何死去的,而哥哥又是如何被女真人残忍地杀害。
她本来也难逃一死的,却因为长得漂亮被留下了一条性命。
那一瞬间,她真的想毁去自己的容貌,追随父母而去。
一人独活于世,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害,却不能手刀仇人,还得任人宰割!人活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存活下来的妇人们哀泣着亲人的丧命,悲叹着自己无法预知的未来。更多更多的人和蒋轻遥一样,早就被连日来的杀戮折磨得没了感觉。
鲜活的生命在眼前一个接一个消失,再见不到,再说不上话了。
悲痛渐渐变成麻木,看着横陈在街头的尸首,人们灰暗着面容,了无生趣地望着远方。
蒋轻遥没有哭过。她呼喊着父母兄长,直到喉咙沙哑,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却一直干涩着、绝望着,唯有看向女真人的时候会燃起强烈的恨意。
有的女真人说她有一双恶鬼的眼睛,要立刻杀她了事。
但领头的却不肯,说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长得这么漂亮,自然是送到燕京,留给将军大人。
于是,蒋轻遥只能留下小命苟活。
惧怕她那双眼睛的人还是惧怕着,看到她都装作没看见,嘀咕着说她真是个狠心的姑娘,爹娘死了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有些惧怕又不愿表现出来的人便是一个耳光打过去,让蒋轻遥那双跟晴无法直视着他。
蒋轻遥偏着头,耳朵嗡嗡作响,嘴角满是血腥气。她伸出舌头,舔着嘴角一丝血丝,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这样一丝笑更让人愤怒,女真人体内的暴力让蒋轻遥深深地吃到苦头。
脸上被打了两下便没有再遭殃,说是她一张脸长得好看,打得破相了就没用了,那他们可就没法搏得将军的欢心。
这样就改成鞭子,一下下抽在她的背上。
火辣辣的疼直入骨髓,肌肤像是被撕裂般,整个背部如同火烧,再不是自己的了。
蒋轻遥到底是个娇弱的女子,吃不了几下鞭子就晕倒在地。
但她残存的意识不停地想着,那些死去的人比她更痛苦。
“汉女就是这么没用!”
士兵丢下鞭子,还在蒋轻遥背上踩了一脚。
旁观的士兵纷纷大笑,押解官过来说道:“这个女人太傲慢,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她,这次就当作是下酒菜,看来这滋味她也尝够了,先留着她一条命,以后我们还能靠她升宫发财!”
众人领命,都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蒋轻遥,慢慢散去。
同路被押解往燕京的女囚这才敢靠近蒋轻遥,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将她带回汉人中去。
人们感念蒋县令拼死护城,对蒋轻遥也是倍加尊敬。
此刻见她如此苦命,则是纷纷落泪同情她。
“你这是何苦呢?”柔弱的女子长吁短叹,劝着倔强的蒋轻遥。
蒋轻遥微微摇着头,说不出话来,意识稍微清醒之后,就只能咬着牙忍着痛苦,背部不停地抽搐善,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志。
她知道这样的态度会让自己吃很多苦,但她做不到平静地面对女真人那一张张可憎且淋满鲜血的脸!
一看到他们,仇恨和厌恶就在心里翻腾不止。
现在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心中对这些凶残的人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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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的清晨原野上有鹰在盘旋,这是一个适合骑马射猎的日子。
行军多日,频频传来捷报,众人心中部是士气高昂,想一鼓作气攻蟣uo炅海嵘ㄋ稳私健?br />
如今,女真人不再是受人欺侮的小部落,女真人也要扬眉吐气了!
辽人已经败在女真人的铁蹄之下,女真已经有了自己的国号“金”女真人会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恒久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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