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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身坠千丈崖怎奈生机未绝万般缘由命腹孕绝世珍无端不翼飞去千里苦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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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人山主又是一个旋身,瞧见俞云手中多着一柄长剑,面上笑容初敛,只见他冷寒地道:「俞云本投桃报李之心,山主谅不见怪吧。」

    野人山主蔡福一声厉吼,不发一言就涌身进击,手一出便是十数条掌影,使人眼花撩乱,连带出丝丝破风啸声,可见内力雄厚之极,这套掌法是得异人传授,名之「飞花掌」,一经打中某一部位,骨骼全碎,端的骇人。

    俞云那容他打中,一晃身便避开了三步,「呛」的声响,太阿剑业已出鞘,明亮夺目的银霞惊天而到,本来黯淡的天色,似又复明,众人只觉体外迫近一种阴森寒气,较这天寒地冻的气候,并不稍逊,千古神品,威力如斯之大;真是武林中人均属梦魂欲得之物。

    野人山主见他把太阿剑亮出,面色急变疾退身形,自知掌力盖世也不可与千古神品相抗,嘿嘿发出尖锐的冷笑,道:「阁下以太阿剑用来对付赤手空拳的人,真叫人齿冷。」

    俞云脸如凝霜,「卡达」宝剑落鞘,反手插在背上,沉声喝道:「那么蔡山主你要怎么办呢?」

    蔡福眼见太阿剑收起,胆气陡壮,双掌倏又指出,竟然又是「飞花掌」重出,俞云正待举掌迎敌,这时巧手昆仑齐鸿如飞的抢出,高声嚷道:「两位请暂住手,双方都是远来宾客,大家不要伤了和气,有话好说。」

    蔡福立时放手,满面愠怒道:「齐老儿,我也不为难你。」说此一指俞云道:「姓俞的,十日之内蔡某一定把太阿剑亲身取回,纵然是姓蔡的暂时放过你,你也逃不了大内十九名铁卫士及清风帮林立好手掌心,姓蔡的念在今日一画之缘,替你收尸吧。」

    俞云一听大怒,嗖地窜在蔡福面前,喝道:「姓蔡的,你说话要爽脆点,大内铁卫士及清风帮于我何干,不用说,大概又是你的阴谋藉机诬害吧。」

    野人山主蔡福哈哈狞笑道:「我蔡某行事,从不假手与人铁卫士及清风帮系为李侍郎之事,你心里明白,还要我说。」

    俞云心头一凛,心想:「果然大哥所料不差。」便微笑道:「笑话,这种事俞云不屑去做,就做了也不致借祸于清风帮,他们如果硬要挤在俞某身上,也好,就烦山主传话,俞某接着就是。」

    野人山主蔡福点头道:「好,就是这么说,如阁下能够存幸的话,新正初七晚我们在王兴坪版泉战场再见。」

    俞云哈哈一笑道:「若蔡山主为朋友这么卖力,初七晚俞云在版泉必还你个公道。」

    蔡福也不再言,拱手再见,这时忽起了一声怪叫惨嗥,原来顾姑娘心气那邢全不过,知道这些人均是他引来的,眼见漫天战火由这刑全祸苗而起,那还容得他命在,莲足一顿,飞身抢出,一记「手挥五弦」琵琶掌力,叭地印在刑全胸前,登时肋骨全断,口喷鲜血,震飞出去二丈馀,皎白雪地显出万点红梅。

    野人山主蔡棍怒容顿现,倏又忍下,冷笑两声,道:「你们与清风帮恩怨,蔡某犯不着惹上,自有好瞧的在后面。」冷笑声中人已晃出了墙外,同来的也跟着窜去,只留下双钩神弹郭逢春怔怔地立在那儿。

    此刻九指抻丐苍玺抱拳一笑道:「郭堡主,我们久违了,看堡主面含重忧,是否有事见教么?」

    双钩神弹郭逢春倏现欢容,道:「苍兄,小弟的确有事,不想被苍兄神眼瞧出,小弟偌大年纪竟沉不住气,反被苍兄见笑了。」

    巧手昆仑齐鸿这时笑道:「郭堡主,外面风大,请进屋里一叙吧。」

    众人陆续进内落坐,这时小道童已准备了一席极丰富的酒莱,酒上三巡,双钩神弹郭逢春一声长叹道:「这事郭某本不便问,但又非说不可,俞大侠,请不要误会郭某与清风帮有甚异谋。」

    俞云爽期大笑道:「郭堡主,有话请讲,只要俞云办得到的,无不应命。」

    郭逢春张口欲开,似有难色,终于慨然说出,道:「李侍郎家窃案,是否为俞大侠所为?」

    俞云顿时一怔,惊诧道:「确是俞某所为,难道此事与堡主有莫大的干系么,若是堡主无端遭受牵累,俞某立即投案。」

    郭逢春呵呼大笑,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俞大侠现在定会猜郭某是替官府办事的,其实郭某那屑与这班狗腿子勾结,不过俞大侠那份豪气极使人钦佩,请问愈大侠那晚,在李府中取出之物,可有一具风磨紫铜弭勒坐佛么?」

    俞云淡淡一笑道:「有的,俞某见此佛像塑作精巧,一时心喜留作把玩,不过此物别无精奇之处,堡主为何对此特别关注,莫非其中另有隐蔽么?」这时席间诸人均停杯静听,顾姑娘一双秀目自始至就未曾离开俞云脸上。

    双钩神弹一听佛像已有着落,不由豪气顿露,起身执壶大笑道:「既然此物在俞大侠手中;郭某用不着再忧虑了,且容郭某敬诸位一杯酒后,再说明铜佛来历吧。」

    雷啸天道:「我们现在处于危城中,尚自饮酒谈笑,这份镇静功夫,可是武林中留下一段佳话,说不定晋祠之外已是鹰瞪虎监呢。」

    郭逢春肃容答道:「我们来时,晋祠已在强敌环伺之中,诸位都是武林中一时之彦,岂能怯这些孤兔之辈,蔡老儿虽是狠辣人物,但绝不会与他们同一战线,此人最是孤傲,郭某倒信得过,若方才俞大侠承认李府之事,则又当别论,现在极可能蔡老儿还在劝阻他们,在未确定以前,不可任性狂为,清风帮近年来连连背运,昔时嚣张之气已收敛不少,此刻,也是首鼠两端,否则,我们此刻那有这般轻松呢。」

    九指神丐苍玺长眉一皱;忽道:「京中派来十九名铁卫士现在何处,听说内中有铁臂金刚何申福,阴风煞掌展万雄,这两人是少林俗家弟子,辈份很高,照算该是现在少林掌教师叔,身手端的不可轻视,老化子估量他们任一人,也比老化子高出许多,老三,你自问还能应付么?」

    俞云笑道:「大哥,你何必尽说这扫兴话,小弟不是狂妄他们怎样来,小弟可照样打发回去。」说此一顿,转面向郭逢春笑道:「郭堡主,请将铜佛之事简略地─说吧。」

    双钩神弹郭逢春见俞云这人这般镇静,委实钦佩得紧,更觉非交上这个朋友不可,遂自笑道:「这具铜佛是河南藩台呈献嘉亲王之物,本身是周彝之品,价值连城不说,佛肚内藏有一颗避寒珠┅┅」

    俞云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抱住铜佛时;温暖异常,正是此故。」

    只听郭逢春接着说:「小儿郭连翔在开封创设洛韶镖局,多年来承道上朋友抬爱,业务虽说不上鼎盛,但镖路还走得广,极少出乱子,所以河南藩台将一批珍异古玩,托小儿用暗镖方式护送至京,小儿感责任重大:将镖局暂时收业,局中镖师悉数拨下,集全局之精英,论说该不会出问题,途中也一点事故都未发生,眼看第二午便要抵京,谁知前一日晚上在涞源歇上一晚,天亮发觉别物不少,单单这项紫钢古佛不翼而飞,贼人手脚也做得真干净,事前事后半点痕迹都投有留下,因此之故,小儿现尚在九门提督衙门囚禁,勒令半年为限,将此物寻回┅┅」

    说此长长叹了一声气,鲸饮了一口酒,又道:「韩某为此,仆仆江湖数月,明查暗访,方探明此佛像落入李侍郎手中,此中情由,非一言可尽,郭某连探李府藏珍库,始终未能觅到,天幸为俞大侠所得,倘俞大侠将此物见赐,韩某感恩戴德不浅。」

    俞云哈哈大笑道:「区区之物,何足挂齿,在下这就去拿。」说罢,便走出门外。

    片刻,俞云走入,只见他换了一身洁白衫裤,袜履也换了白的,脸上面具也换了在周家庄所戴的一张,灰白防冷;甚时骇人,手掌托着一具高可尺许紫铜弭勒坐铸像,神态奕奕,袒胸露腹,笑口常开,极为生化栩动,一看就知是一具珍品。

    当下俞云一面走进,一面笑道:「若不是郭堡主说出佛像腹内藏有避寒珠,小弟还是─腔葫芦闷到底呢,不过,在得手之时,即觉触手温暖,明知有蹊跷,但却未料到有此一层玄妙在内咧。」说着,伸掌递于双钩神弹郭逢春手中。

    郭逢春接在手中,也不言谢,只抬着双目凝望着俞云,俞云只是微笑,面上表情木然,被郭逢春瞧出端倪,惊问道:「俞大侠,方才是你真面目么?」俞云笑笑,将面具一掀,震出朗眉星目,俊美如玉的脸庞。郭逢春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不语。

    俞云说声:「小弟出外走走,倘有人来,千万不可说出小弟外出。」说罢,身形一动。

    顾姑娘急叫:「云哥。」一声未了,俞云身已穿出窗外,留下来的,只是一阵阵寒风涌入。

    九指神丐苍玺举杯长饮,忽然一笑道:「郭堡主,老化子这位三弟,无论机智、胆力、武学都是超人一等,就拿武学一道来说,老化子便难望其名背,何况其他,只是太任性了一点,我料他这一去,太原城又是漫天风雨咧。」说此,瞥见顾嫣文呶起一张小嘴,正在发气,便又笑道:「顾姑娘,你那云哥哥─时半刻必可返回,出不了见外,但请放心。」

    干坤手也接口笑道:「出了意外的话,雷啸天一定赔你一个年少俊美的云哥哥,说真的,若然失去了他,不要说你,心疼,就是我雷啸天也心疼得紧咧。」此言一出,巧手昆仑齐鸿,双钩神弹郭逢春立时扬起一阵哄笑,顾姑娘也逗得「噗」的笑出来,不胜忸怩娇羞。

    屋内五人,杯到酒干,顾姑娘也有酒量,五人只是谈笑风生,只说些武林典故,不着边际的事,眼前将要发生的,一句未提,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奕然间,窗外雪地中起了数声轻微落足声,巧手昆仑齐鸿面容疾变,便要立起,却为九指神丐眼色止住,只见苍玺举杖叼呵大笑道:「郭堡主,既然不见谅的话,来年端午老化子必到贵堡领教就是。」

    双钩神弹郭逢春闻言─怔,但立刻会过意来,冷笑一声道:「既有苍老师一句话,郭某准时恭候光候。」言未了,门外涌进三人来,其中一人就是方才来过的野人山主蔡福,另外两人,都可身材魁伟,清一色的玄衣劲装,一个庞眉怒目,鹰鼻海口,花白短髭如绯,根根见肉,一脸诡笑,背后插定两支奇形兵刃狼牙。

    一个紫脸白须老者,两目神光如电,不怒自威,身后斜插金晃晃弧形剑。三人一走进,野人山主蔡福就问郭逢春道:「郭堡主,姓俞的到哪儿去了?」

    双钩神弹心内吃惊不小,面色尚是保持镇静,微笑了笑,正待作答,忽闻门外响起俞云话声:「找我姓俞的,是哪位呀。」语未落,人已晃进,一见蔡福,便怒道:「蔡山主,你是否等不及来年初七之约,寻了帮手现在就要见个高低么?」

    野人山主蔡福一见俞云,不由当场一怔;与同来两人投了一个惊疑眼色。这时九指神丐苍玺立起笑道:「蔡山主,与你同来的这两位朋友,可是大内的何大人及展大人么。」笑声微含轻视之意。

    蔡福长眉一皱笑道:「正是何展两位大入,诸位可往多亲近,亲近。」

    苍玺伸手连道:「请坐,请坐。」何申福,展万雄两人脸色铁青,鼻中发出一声浓哼,仍是凝立不动。

    干坤手雷啸天剑眉一掀,便要发作,蔡福急转面向俞云道:「俞朋友,明人不说假话,请问阁下方才外出否。」

    俞云微作惊讶道:「不错,俞某方才一时内急,出外小解,总共不到半盏茶时分,这又有什么不对嘛。」此时俞云又换回中年儒生面具,黑袍黑履。

    这时,阴风煞掌展万雄,一捋颔下绯髭,狞笑道:「蔡山主,你别被这穷酸蒙住了,依咱看,先带回巡抚衙门再说。」

    俞云冷笑了声,野人山主蔡福笑道:「且慢,话可要说明,在座几位能证明俞朋友不曾外出么。」

    干坤手雷啸天长笑道:「我们武林中人说话要干脆一点,究竟是一回什么事,你们突然其来气势汹汹一见面就问姓俞的,难道姓俞的在此饮酒,出外小解是犯了王法吗?」

    蔡福笑道:「只怪蔡某心急,话未说明,反落了这言诠,半个时辰之前,巡抚衙门内又出了事,大内十九名侍卫大人除何展两位大人外,其馀十七名被人暗中加害,点了哑穴,功力全被废掉,其中两人被重手法印在后胸,当场毙命,来人又照璧上提字,画上清风帮濮帮主及帮中四名高手之名,杀官戳史,形同叛国,你想想看,该落个什么罪名。」

    俞云大笑道:「姑无论我们是怎么想法,三位来此,是抓着了俞某把柄不是,莫须有之事岂可入人以罪,蔡山主在武林道上威望素隆,何苦为走狗,六扇门中人为伍。」

    蔡福被说得哑口无言,面上绯红发热,铁臂金剑何申福登时暴喝道:「就凭你这一句话,就该送官论罪。」

    俞云眼一翻,嘿嘿笑道:「你就是所谓铁臂金剑何申福吗,少神气,俞云还没把你放在眼内呢。」

    干坤手雷啸天也接口大笑道:「俞大侠,对付这等欺师灭祖之人,雷某亦有同感。」

    铁臂金剑何申福,阴风煞掌展玩雄两人,本是少林出身,一身武学得自少林真传;绝艺凌驾武林,因为少林七十二项绝技都是武林中奇学,但往往无一人能得学全,人生百年,不过弹指光阴,纵自髫龄习艺,寿至期头,也无法学成全部绝技,便是学成了,人巳垂垂老矣,又复何用,故而少林相传因人而施,视各人秉赋传授若干绝艺,自雍正火焚嵩山少林,全部绝学秘本幸及时抢出存放甫田下院。

    自此一役之后,少林怯前车之鉴,恐传之非人,又增一项诫律,七十二宗绝艺中有十项密学,不得传于俗家弟子,纵是本门弟子,也需考察十午后,再传十宗绝艺内任何两种心法,不得全授,何展两人自投入少林后,秉赋特好,无奈身限俗家,不得妄窥秘学。

    两人心胸狭厄,偷学罗汉堂三宗秘学,领掌院发觉,囚禁于苦禅殿,两人被囚经年,终于为他们「达摩禅掌」震开铁链,倒反少林,掌伤同门多达卅六人,在江湖浪迹六七年,挣得了铁臂金剑、阴凤煞掌英名,但少林永不放过他两人,穷年搜捕,他们自知江湖立足不住,才投入宫廷,近年来提起宫门双杰无人不知,他们最怕就是提起当年出身,这一被俞云雷啸天揭开疮疤,立时两人面色血红,须眉怒张,阴风煞掌展万雄性情最暴,身形一侧,手掌向上猛地一翻一张,风闪般向俞云腕脉抓到。

    这种手法,是少林独门拿穴秘学,不过非有廿年内功浸淫,是无法得心应手,所以这种手法是武林中极少企见的。俞云见他出手如风,不由微微吃惊,只觉他指端透劲,冷冽刺骨,有心试试展万雄功力有何过人之处,于是不闪不避,等到展万雄铁爪触及腕脉,右臂急往下一挫,哈哈大笑,中指一戟,疾望展万雄掌心戳到。

    展万雄不防他变招得这么快,掌心突觉一麻,忙不迭地撤招,黯然色变,俞云又是大笑道:「展大人,这里不是你撒野地方,听俞某奉劝,赶紧返回京城,尚可保持盛名,倘二位硬要倚仗官家势力,诬良为盗,俞某可不吃这么一套。这晋祠之内,就是你们辱名败身之地。」

    何展两人震骇极了,原因展万雄方才露出这手,是少林独一无二的「追风擒穴」手,乘其无备,─攻其无防,百无一失,俞云不但能及时避过,还可反制,由此证明俞云实是身蕴绝学之人。

    野人山主蔡福见了,不由微微色变,行家─伸手,便知有没有,何况旁观者清,蔡福见俞云身后插着「太阿剑」,心头愁思泉涌,自己到手之物,在大庭广众之间为俞云夺走,自己是武林成名人物,这块脸实在丢不起,仍然是立了初七之约,就看他方才一手,是自己万万不可会攻的,不禁眉头紧皱,微微短叹一声。俞云心中也惊展万雄功力绝伦,他五只钢爪虽然搭上腕脉一点点,现在仍然隐隐作疼。

    阴风煞掌展万雄这时听了俞云狂话,激得全身一紧,顿时哈哈狂笑道:「阁下身手果然高明,但却自负得紧,十数年来还没见过有人敢向展某这么无礼,外面雪地甚好,咱们如不擒你归案,不用你说,不但咱们双杰从今除了此号名头,而且甘愿遁迹荒山。」说完,也不等俞云回话,转身走出,铁臂金剑何申福望着俞云笑了一声,随着走出。

    野人山主蔡福默默无言,忽然抬头望着九指神丐苍玺张口欲言,倏而又忍住,长叹了一声。九指神丐苍玺见蔡福这机神情,知他外刚内热,虽然交友不分良莠,但也算血性中人,不禁笑道:「蔡老兄,用不着担心,保险败不了。」

    蔡福微微笑道:「蔡某也知你们稳操胜算,但这乱子闹得太大了,无论胜与败,总之你们武林道上从今永无立足之地。」

    干坤手雷啸天哈哈一笑,说:「蔡山主,你有这古道热肠,便知山主人并不坏,你放心,戏法人人会变,非只我们江湖道上仍可来往,宫门双杰还要落了一个不是处。」

    蔡福心测雷啸天人最机智,此话必然可靠,于是头一点道:「如此甚好,诸位请吧。」转身迈步走出。

    俞云等人陆续走出雪地,只见宫门双杰已是怒目牙狞,等候正是不耐烦了,─见俞云出来,展万雄立时嘴角泛出一丝阴笑。此刻,天色向暮,狂风一阵怒吼,雪花只吹得空中乱旋,眼前只是灰白的一片,各人均脸色凝重,这一切,都是那么阴暗,深沉┅┅俞云窜前一步,垂手含笑道:「展老爷,请赐招吧,俞某与末学之辈例不先出手。」

    阴风煞掌展万雄见他语带讥讽,立时大怒,暴喝了声:「好。」语出腕沉,倏又上扬,五只钢爪电闪地待俞云左臂抓了去,俞云哈哈一笑,足下不动,双肩急晃,人向右边斜侧,展万雄以为俞云右手即出,急将箕张五指一骈,立时变招「玄鸟划沙」,由左向右疾旋,力道奇猛,带着破空锐啸音,这一招如被划上,对方必然断腕折臂无疑。

    那知俞云是虚招,人一斜出,倏又一正,两足恰是钉牢一般点起后又放落,双臂晃动只是虚势,臂并未扬起,展万雄这一招竟下了十二成真力,落空不要紧,身形都随之往左冲出一步,以他这般露脸人物,竟落了败着,顿时羞得老脸通红,俞云又是哈哈大笑道:「展老爷,你还是怎么了。」人仍是负手长立,安详得紧。

    展万雄一招落空,便知俞云辣手非常,今日不小心应付必导致身败名裂,一言不发,浓眉上耸,双掌急撞「三环套月。」夹带着嗤嗤寒风,回环往俞云两胁撞去,这一招诡妙出极,奇就奇在双掌同出,晃出六只掌影,四掌是虚,两掌是实,但对方却无法辨明孰实孰虚,若对方闪避了一个不当只一掌打实,立时脏腑会损而毙,表面皮骨可一丝伤娘不露,端的厉害。

    俞云一声冷笑,双掌齐中疾伸,忽地左右一拨,展万雄心中暗惊,他感觉俞云不但出手如风,比自己更快,而且分寸拿得准,攻其必救,于是嗖地后退三尺。俞云也不逼迫,让他定住身形后,然后道:「你们不是我的敌手,现在我俞云给你们一个最后的机会,便是立即请你们返回都门,辞职隐归,永不助纣为恶,俞某还可绐你们去一趟嵩山解说解说。」说话肘,眼中电芒突然暴射,有一种令人寒凛之威,苍玺等人暗中为之钦佩,只觉这位老弟豪气夺人,尤其是顾姑娘芳心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展万雄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和铁臂金剑何申福互投了一个眼色,预料中,就凭俞云这番话词,可以测度俞云功力,超出他们来前意料之外,沉吟一会,微笑道:「阁下武功虽然奇佳,但也不能轻视我太甚,你自问能蠃得过我们俩么。」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大感意外,这回展万雄话中有意,不亦是承认示弱,雷啸天更感到兴奋,眼前这两位不可一世的宫门双杰,也在这位老弟面前低头,这份喜悦心情,难以言宜。蓦然间,晋祠墙外起了数声厉啸,晃眼,几条人影越墙飞进,在宫门双杰身前落定,当先一位瘦长黑须老者,向宫门双杰抱拳笑道:「二位大人,这姓俞的果然落在这里么。」

    双杰还未答话,野人山主蔡福立时抢出,大笑道:「濮帮主,我替你引见;这位就是俞大侠。」伸手往俞云指了一下,濮弘回过身来,把俞云细看了一眼,狞笑一声道:「阁下做得好事。」

    俞云故作惊讶道:「濮帮主,俞某与你夙未谋面,何故气势汹汹;俞某做了何事,值得帮主这么大惊小怪,请道其详?」

    濮弘怒道:「太原两次作案,诬陷本帮门下所为,难道你不知么。」

    俞云微笑道:「不错,这事俞某有个耳闻,这又与俞某何干。」

    濮弘被问得怔住,忖道:「是呀,又投人证明是他所为。」

    一时哑口无言,猛然灵机一动,暴喝道:「就凭你在五台七道面前,自承是独行大盗便可证明。」

    俞云一声大笑后,倏又面色一沉,怒道:「濮帮主,亏你能说出口,究竟你们是盗匪组织,不成气候,你们做下此事,反诬赖俞某,真是不知羞耻,俞某不叫你们断腕折臂,你也不知厉害。」他为何说出这番话,因他瞧清随同濮弘而来的五人,便知是当年暗袭其父之人,他在未来太原,就探听得五人长像形貌一清二楚,故而确知,陡起无边杀机。

    濮弘激得大叫一声,人随声进,双掌一展,使出「开天辟地」掌式,迳取俞云上下四处重穴。俞云眼色阴森,右手斜出迎向飞袭而到双腕,身形微侧,左掌硬往上截,忽地中途变招,左掌一到濮弘前胸,掌心一吐,「叭」地一声,濮弘竟自震开三四步。

    俞云微笑道:「濮弘,非是俞某小看于你,只怕你单独一人难是我的对手,素知清风帮以多敌少之名,最好一齐上吧。」

    濮弘被俞云一掌击退,只觉心头狂跳,听见俞云狂言,面色疾变,手一把,随来五人嗖嗖窜进,把俞云团团围住,于是濮弘狞笑道:「濮某对别人请求,概不拒绝,这总可成全阁下心意了吧。」

    俞云微微一笑,霍地右腕一屈,头微躬,右腕上撩,呛呛声响,但见冷光一道,天际涌来,众人眉头顿感一寒。「太阿剑」这一出鞘,每人心中均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气氛中已蕴含着即将暴发的浓厚杀机,使人心情一紧,只觉喘不过一口气似的。清风帮等人顿呈紧张,纷纷亮出兵刃,帮主濮弘也掣出一双纯精钢打造的仙人掌,白光闪闪。

    俞云眼见这伤父人露面,就决心把他们除掉,至于有什么后果,亦在所不计,他这里亮剑不动,清风帮已是掌心沁汗,猛然俞云长剑一挥,亮出数十朵剑芒迳取濮弘六人肩胸重穴,风声劲锐,这一招「太极化六驳」实在神妙莫测,威力绝伦,奇妙就在一招将分散四方的六位敌人统统兼顾攻到。

    濮弘六人也都是武林驰名人物,功力老练,见俞云一动,立时抢攻,六种兵刃纷纷涌到,配合得天衣无缝十分巧妙,威力都也大得出奇,电漩星射,狂啸急吼。那知他们才一出手,与俞云剑力恰好接触,每人但觉一片重逾山岳的潜力望自己逼来,不但自己兵刃几乎险被逼出手去,而且身形也被逼得重心全失,斜斜掠开,每人不禁大为凛骇。

    俞云仅仅出了一招,就令在场之人均都神色大变,当然是表情不一,宫门双杰露出惊惧之容,确点惴惴不安,那九指神丐苍玺,干坤手雷啸天虽然与俞云义结金兰,但从未见过俞云实学,现在,他们已测出这位拜弟,实有盖世的绝艺,顾姑娘更不用说了。

    清风帮六人一被迫掠退,俞云又是一剑展开,迅速之极,万朵银花涌出之时,「呛啷啷」连珠微响,六人兵刃齐都被「太阿」剑削断,落入积雪之中,濮弘只拿着一对光秃秃的仙人掌柄,楞着发怔,其馀五人纷纷将手中断刃作为暗器掷去,一反身形,就要后窜,俞云─声凄厉的长笑,剑光又起,只见芒尾掠过,五个头颅纷纷冲起,如喷红雨,为这暮色将尽之时刻,平添了一副惊心动魄,绚丽夺人的奇景。

    五人身躯仍自矗立之势,等头腔鲜血喷洒尽了,这才缓缓仆下,清风帮主千手笑佛濮弘,平日杀人不眨眼,现在见俞云只出三剑,清风帮唯一不二的高手五人,悉数毙命剑下,这般惨状,也为之心寒内颤,忽然面带奋激,大叫一声,道:「俞云,你自持宝剑锋莉,追杀手无兵刃之人,我千手笑佛濮弘与你拼了。」

    俞云一笑,缓缓把剑插回鞘中,一面说道:「濮弘,我念你是一帮之主;才网开一面,不加诛戮,若你以为我俞某只凭着宝剑锐利,才取得胜,那你就错了,俞某可任你借一支兵刃,空手过招,三招之内不令你兵器出手,俞某此后永不踏入三晋一步,如何?」

    千手笑佛濮弘这时心知俞云决非故作惊人之言,但也不甘示弱,便也冷笑一声道:「濮某也不愿以兵刃对付空手之人,这样吧,咱们空手过招就是。」濮弘显然为俞云声势所夺,语气软弱得无以复加。

    俞云笑声:「好,帮主请出招吧。」

    要知濮弘乃一帮之主,武学显然非同凡俗,不然,何以驾御帮众,一手劈空掌力经湛无伦,又狠又快,施展开来,宛如千百条手影同时扑来,杀人时先露笑容,故匪号千手笑佛。濮弘总觉得俞云虽然身手不凡,但看不出有任何出奇之处,不过仗着宝剑利刃添势增威,若空手过招,未必胜得了自己,思念至此,胆气徒壮,也不答话,两掌左右猛出,一招「钟鼓齐鸣」,分取俞云双太阳穴。

    俞云存心替江瑶红姑娘出口气,也一半对宫门双杰示威了令他们知难而退,于是不避不躲,气定神闲,待濮弘双掌堪堪拍到之际,身形猛往下一塌,一闪就晃在濮弘的身后,接着左手急翻,抓住濮弘长袍,右腿「弹月射星」飞快蹋出,等到濮弘警觉一招扑空立待回身时,已是脊椎骨重重吃了一腿,只听得闷哼一声,人被踢飞在半空,重重摔了下来。

    单着俞云那份柽法,塌腰,闪身,抓衣,出腿,几乎是同一动作,并无前后之分,已使旁观诸人看得心服口服,九指神丐苍玺与干坤手雷埔天低声说道:「老三真可以说是做到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种地步,老化子自叹不如。」

    宫门双杰看得只是发怔不语,千手笑佛濮弘坠下后,幸而没伤着,立起苦笑一声,道:「朋友果然不凡,濮某学艺不精,输得心服,三年后,濮某还要向朋友索还剑劈五人血债。」说完,看看横卧在雪中五具尸体,禁不住流下两行热泪,转身如飞而去。

    俞云望着宫门双杰两人笑道:「两位大人,天色已晚,不知仍有意向在下赐教么?」

    铁臂金刚何申福放声长笑道:「俞朋友,果然有两手但吓唬不了咱们,姑念事无佐证,暂时放过,倘或查出确是尊驾所为,谅你也逃不出咱们掌中。」说着伺展万雄转身越墙而出。

    这时,九指神乞苍玺快不抢在野人山主蔡福身前,抱拳微施一礼笑道:「蔡山主,依老花子看法,来年初七,王兴坪版泉战场之约不如算了,何苦为着别人之事恃强出头。」

    蔡福微笑道:「苍老师,为盟兄盟弟之事;岂能如此善了,何况蔡某一人也作不了主,苍老师这样说话,想是时日匆促,有事不便履约,蔡某斗胆代为作主改为来年重九,不过俞大陕途中:须慎防五台门下,及黄河上游绿林遭暗中袭击。」说着拱了拱手,说道:「后会有期,失陪了。」脚底猛一按劲,声还未了,人早纵起两丈高远,声落,人也杳在墙外,直似一头玄鹤掠空。

    巧手昆仑齐鸿笑道:「蔡老儿显露这一手轻功,意在表明自己并非示弱,但明眼人就看出他来年初七之约,自认未必胜得了俞大侠,故而只好自动改期,其实还不是想多约几个好手,来一网打尽,这算盘打得真妙。」

    九指神丐苍玺道:「做人也太难了,他既说狂话在前,现在若不肯交代几句场面话,就挟着屁股一走,这个台实在坍不起。」

    雷啸天一手拉住了俞云:另一手拉住了顾姑娘哈哈大笑,高声嚷道:「甚么宫门双杰,酒也凉了,走,我们回屋里去。」走进坐下,向俞云说道:「三弟,一年来,武林中虽未知悉你究竟是何许人,但已轰动了整个江湖,以后行止步步荆棘,更须当心。」说至此,忽又停住不语,此刻其他人也踱入屋内,雷啸天转面对双钩神弹郭逢春笑道:「郭堡主,紫铜佛像你还是大年后去京呈献嘉亲王咧,还是现在就走。」

    郭逢春一脸正经地说:「当然此刻就走,雷兄有什么事赐教吗。」

    雷啸天说道:「宫门双杰这次退却,一定心有不甘,说不定还要卷土重来烦堡主向嘉亲王系说,就说这紫铜佛像为李侍郎主使盗去:再为宫门双杰烧一个大大不小的祸,现在嘉亲王说话较和坤奸相有力得多,说不定这事就可消弭无形。」

    双钩神弹郭逢春大笑道:「雷兄智计多端;果有旋干转坤之力,这个忙不用你说;我必也会帮,事不宜迟,现在这就走了。」

    众人也不挽留,送至祠外,转身回至屋内,雷啸天忽然与俞云正色道:「三弟,过了午后,你怎样打算。」

    俞云大笑道:「天涯作客,随遇而安,目前还没有什么打算。」

    雷啸天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志切亲仇,但也不可操之过急,如今你的怪手书生名头太大了,不如暂时歇了,后日就是大年初一,你伴顾姑娘先去昌平傅家,玩上个十天半月后,再去沧州岳家住一些时候,至如外面的事,由我和大哥来应付,只等来年重九版泉见面如何?」

    俞云笑道:「二哥,你不说我也懂你话中用意,反正昌平及沧州早应该去,不过眼前小弟还要陪顾姑娘去龙门一趟。」于是把顾姑娘之母亲现落入任七姑手中之事,一一说了。

    九指神丐苍玺这时才开口说话,向俞云道:「任七姑本人武学只有比宫门双杰高,相信三弟应付得了,不过我们可帮不了什么忙,只因现在我们均落入江湖帮会耳目之中,一举一动俱瞒不了他们,并且顾姑娘母亲身陷贼巢,任七姑徒党甚众,我们只要露出一点风声,说是为救顾母而来,只怕顾母生命堪虑,所以最好你同姑娘两人前去,只可智取,不能硬要,五鬼铁手谅无大用,带着也好,机智多谋老化于不如雷贤弟,说我武功又不如你太多,只是经验阅历较你们丰富,你们此去应露出本来面目,乘着他们不注意时,暗中救人比较稳当,老化子与雷老二在昌平华陀处等你。」

    俞云大笑道:「这事只有你们才做得出,眼看我们两人去送死也不相助,真乃天下狠心人矣。」众人说说笑笑,直至深夜才各自就寝。

    第二天是大年除夕,巧手昆仑齐鸿为尽地主之谊,置办了极丰盛的洒宴,武林中人如不是有家有业的人,对年节的观念很淡,只是不过应应景而已,民间可就不同,薄海腾欢喜气洋溢,正是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家更新。

    初二一大早,俞云将吴奉赠与自己的一匹骏马,交与雷啸天骑回昌平,九指神丐苍玺则骑顾姑娘乘骑,俞云等苍玺雷啸天二人离去后,才与顾姑娘商定路程,午正时分,回复本来面目、辞别巧手昆仑齐鸿,越出祠外,向无人行过的雪地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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