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说着右掌欺风闪电般向自己面门一按,顿时颓然倒地,气绝而死。只见鸠面老妇七窍溢出殷红血液,惨不忍睹。
谢云岳不料她竟如此烈性,不禁楞在那里,做声不得。那弭勒神功十四式,夺天地造化之具有无上降魔威力,十四式集天下武学精义十四诀。那就是。卸、粘、化、弹、吸、移、震、移、闭、借、推、刚、移、压、挤十四诀门,他此刻已能运用得意随念动,轻重由心之化境,方才他仅用出卸压二诀,命鸠面老妇知难而退,却想来相反效果,这真是始料不及。
却听江瑶红娇唤道:「这种狠恶玩毒的老婆子,万死不能弊其辜,惋惜她则甚?云哥,赶紧解开我们穴道,这麻软滋味真不好禁受。」
谢云岳心中一震,别面望去,只见江瑶红娇靥绯红,眼中流露出希冀之色,凌波仙子罗湘梅也是如此,不由暗叹一声,全盘心意又付之流水了。缓缓走在两女身前,微笑道:「江姑娘,你们被点住穴道在何处?」江瑶红柳眉微蹙,幽幽说出被点部位,说时绯红满面。
谢云岳一刹那间,手足变得冰冷,所告穴道均是隐处。江瑶红连声催促,谢云岳被逼不过,心想只得从权,迅如电光石火出指,飞点了江瑶红身上数指。又转向罗湘梅身上,但手指尚距右乳中穴及寸时,倏然缩住,不能点下。
「凌波仙子」罗湘梅此时娇羞满面紧闭双眸,江瑶红急道:「云哥,你这是怎么了?」谢云岳感叹了一声,手指飞出。
两女只感真气布运全身,霍地跃起,谢云岳道:「两位姑娘请随定在下赶赴野鸭滩。」
江瑶红急说了声:「且慢。」
谢云岳不由一怔,望着江瑶红,只见她嫣然一笑道:「云哥,为何面相变得判若两人,究竟怎的,能为小妹说吗?」
谢云岳急于离此,又见罗湘梅一双妙目凝向自已脸上,不禁心慌,又不择言道:「这是带了一张人皮面具,等会到了野鸭滩上,再揭下让你们瞧也不迟,我们走吧。」
江瑶红嘟起嘴角,轻摇臻首道:「你不揭下让我们瞧瞧,我们不跟你走。」谢云岳强她不过,将面具揭下,现出一张面如冠玉,朗眉星目,俊美无比的面庞。
罗湘梅不由星目一亮,心赞道:「好俊的人品。」芳心立时波涛起伏。
谢云岳不待她们说话,霍地把面具套上,当先走出,二女随着出外。三人望下跃落,向前疾奔。二女发现沿途庄中暗桩,都被点倒,如履无人之境。狂风疾啸,扑面如割,一片苇叶震动之声,冰屑震落,籁落籁落,三人已行在坚冰河面上。拂叶蛇形,惊动野鸭群鼓翼而出。
谢云岳突悄声道:「他们在河岸上。」
两女星凝神一瞧,果然河岸上立着十馀人,江瑶红娇声唤道:「姜师兄。」
姜宗耀立即应了声,两女与姜宗耀东方玉璇等人见面,但谢云岳却不见现影身。两女不禁满怀幽怨悲楚,黯然神伤,尤其是罗湘梅。姜宗耀笑道:「谢兄想必有所安排而去,他是个义气十足之人,决不会束手远离,来,师妹,罗姑娘,愚兄为你们引见几位高人。」一时幸会久仰之语,此起彼落。
这时,刷拉一声,芦苇中窜出一条人影,疾奔而来。黑摩勒姜宗耀喝道:「谁?」
「贫道桑禄。」声落,人已落定。
索面八掌桑禄一眼瞥见了罗湘梅与江瑶红两女,大喜道:「恭喜二位姑娘脱险。」继惊噫了一声说:「为何谢少侠未在?」
众人默然无语,索面八掌桑禄心料谢云岳离去无疑,今晚之会,定凶多吉少,于是干咳了声道:「即然两位姑娘脱险,三鼓之约也无益,想半半叟一部「星宿魔经」尽悉奥秘,武学超绝,非我等能力敌,不如暂且抽身,徐图除他之计。」
众人中突起了宏亮语声:「全真观主,当年你坐榻之旁让人鼾睡。致会自大,如今又说出畏缩无志之语,亏你还是武林有数高手?」
桑禄听出语声是嵩阳派掌门人师弟自眉叟樊少川面发,此人当年以一套嵩阳大九手技压群雄,扬威大江南北,性傲狂妄,当下冷笑一声道:「我辈崇尚率真,不事虚伪,手底有无,量力而行,既然樊老师有兴施展盖世功力,除得半半叟,贫道毫无置喙馀地,恕贫道方才失言了。」
樊少川冷哼了声道:「半半叟不过浪得虚名之辈,何值大惊小怪。」
夜风怒啸中,忽传来一声冷峭的轻笑道:「大言不惭。」
樊少川白眉一纵,大喝道:「何方小辈,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喝声中,循声扑去,抖手打出一片极刚劲无伦的掌风。「吧嗒」两声大响,苇叶四分,河水洞穿两孔,苇叶中穿突腾起一条黑影,哈哈大笑,回旋夜空,三两个起落,又隐入芦苇中不见。白眉叟樊少川脸上讪讪地,直觉不是意思,幸是黑夜无人得见他脸上神情。
三鼓已近,庄中顿涌起一溜红光,映射天边皆赤,红光移近得很快,众人见得数十人手执着火把飞快奔驰穿苇而来。须臾,已来得近前,执炬庄丁环成一个半弧形,尚有有十数人涌身飞落在众人身前。有二人甚为显目,其一身着玄色长衫,衣角在寒风瑟瑟中飘动出声,身长瘦削,一绺黑须拢在胸前,两目逼射寒电炯炯射在罗湘梅江瑶红二女脸上,神色极其愤怒。
另外的是一头上青丝盘髻,面目娇好,颔下无须,看之如三十许人,一身锦衣华服,两只色眼闪溜在二女身上,泛出淫笑,露出一列编贝玉齿,似这半男半女形态,一望而知是淫魔半半叟。
此刻黑发老者怒容一敛,口角春风拱手说道:「老朽皇甫嵩,今晚何幸得见诸位朋友,老朽习性淡泊;久不问江湖恩怨,但以好友红旗帮主八臂金刚宇文雷半月前在庄盘桓,在此期中宇文帮主手下,迭遭峨眉门下诛戮,不容坐视不管说着双目怒视两女一眼,冷笑道:「老朽为免起事端,故暂囚峨眉两女,传话东方少侠请其约请本门师长来此处理,不料东方少侠也太狂妄,竟邀来诸位朋友令晚干戈相见,将二女救回犹自小事,老朽手下竟被屠戮多人,惨无人道,事不可忍┅┅」
语发未了,白眉叟樊少川讽笑了声道:「助纣为虐之辈人皆可杀,你不能忍,谁又忍得下去?」
八步赶蝉皇甫嵩闻言望了白眉叟樊少川一眼,意纵声大笑道:「老朽只道是谁?原来是嵩阳派高人樊老师,三年前樊老师与独臂风云丐一场激战,如雷贯耳,想来樊老师英风如昔,真是可钦可佩。」白眉叟樊少川当场默然无语,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如血,目涌杀机。
昔因三年樊少川行走湘江,与独臂风云丐不期而遇。两人均是狂妄成性,言语先出误会,引起一场拚搏。独臂风云丐艺高一筹,三根蛇尾针打中樊少川胯骨上致胜。为此樊少川三月未离床榻,但此事传入了丐帮长老耳中,斥独臂风云丐又非遇生死大敌,不该擅用蛇尾针,竹杖叟洪鹰亲执独臂风云丐登门谢罪,罚独臂风云丐禁足三年。此事少有人知,不料八步赶蝉竟熟知能详,当场讥笑,自取其辱。
这时八步赶蝉皇甫嵩身后,闪出红旗帮主八步由金刚宇文雷,对皇甫嵩说道:「今晚之会,不是口舌便可解决,兵戎相见,胜者为高。」
黑摩勒姜宗耀豪笑一声道:「还是宇文帮主快人快语,就是这么办。」说着长剑微举胸前,晃至场中。
八臂金刚宇文雷冷然颔首,大步迈前了两步,两手向腰间一搭,亮出一条金丝蛟筋龙头软鞭,长可五尺拖甩至地,手腕一抖,竟使得笔一样直,久久不垂。姜宗耀瞧得心中大惊,宇文雷内力之强,从来少见,而且软鞭可作降魔杵用,堪称武林罕睹,知遇强敌,不由猛生临深履薄之念。
半半叟从现身起,就两只色眼一直未离两女身上,这时忽女声轻笑道:「有道是怨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溅血五步不可,看在两位姑娘与我有夙缘的份上,不如执手言和了吧。」语音甜脆响亮,柔眉如簧,使人失魂落魄。
二女正要叱出口,忽见一团黑影电闪星射飞撞向半半叟面前。以半半叟这样邪魔高人,趋避飞来之物是足足有馀,但却又奇异之极,那团黑影距半半叟面前不足一尺之处,突进裂无数,而且更自加速。半半叟竟被打成满面花,只听他尖叫一声,灵足腾起,迳直向黑影得打来方向飞去,捷逾奔雷,身后五大弟子也跟着扑去。只有江瑶红腹中雪亮,知是谢云岳出手引去半半叟。
八步赶蝉皇甫嵩此际显得有点举动不宁,彷徨四顾,白眉叟樊少川飞步窜出,冷笑说道:「皇甫庄主,何由现出怯色,半半叟一去,你就如丧考妣,愁眉哭脸,令我樊某有点好笑。」
皇甫嵩浓眉一皱。怒喝道:「好个油嘴薄舌老匹夫,你道皇甫嵩真是个怕你不成。」说时,猛翻双掌,回环五指已自击出,掌风怒啸,凌厉强劲。
樊少川冷笑了笑,错步塌腰,猛一长身,一套成名江湖之「嵩阳大九手」绵绵不绝使出。一刹那间,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且说姜宗耀宇文雷这边,黑摩勒姜宗耀手中长剑微微画了个半弧,大喝一声,手腕猛震,托着一圈碗大金花,分心刺去。
这是峨眉震山剑学太清剑法中一招绝学「直捣黄龙」,似实还虚,幻奇莫测,只见剑风如轮,凌厉无匹。宇文雷举鞭往上一封,哪知姜宗耀长剑疾缩。让开鞭架,倏又往下一沉,碗大金花未变,向宇文雷「神阙」穴刺去。
一式未变,瞬息之间能分攻两处部位,足见峨眉剑式神奇,姜宗耀造诣不同凡俗。宇文雷一鞭未封得开姜宗耀剑式,即知不对,凹腹缩胸,疾闪退出五尺。哪知姜宗耀为免坐失先机,疾振长剑,七只寒星电涌飞出,剑势奔雷,如同附骨之蛆般,紧迫近前。
宇文雷见姜宗耀身手快捷,逼得自己无法缓出手来,心中暗自忖道:「我乃一帮之主,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得胜,则何颜立足于江湖。」思念之间,身形疾然向左一挪,又望右闪出,竟被他让开涌来凌厉剑势,冷笑了声,龙头鞭一摆,暗吐内劲,迎了上去,施出卸震内劲。
这一搭上,只见鞭影纵横凌厉,剑气波涛汹涌,周遭满是动人心魄的风雷之声。姜宗耀越打越是心骇,因他瞧出宇文雷手中的龙头金丝鞭,非但神奇莫测,而且软硬互用,令人难防,更且他的鞭招中竟卸去自己剑上压、粘之内力,暗道:「这宇文雷不愧于一帮主,鞭法超绝,另辟蹊径,与中原武学大异相趣,看来自己剑法不足以取胜,非要走险不可。」
心念一定,振腕一抡,手中长剑,突然散开,变成崆峒剑法「竹叶披风」一招,撤出一片剑轮,震开宇文雷攻来软鞭陡地凌空拨起二丈高下,突又「神龙掉尾」,凌空扑下,长剑已使出「云龙飞舞」三招。似见剑势如伞,雷霆万军直罩而下,带出漫空锐啸之音。
宇文雷鞭招一姜宗耀「竹叶披风」震开。就知姜宗耀必存险胜心理,当下凝立不动。微微冷笑,转瞬,剑势如轮凌头罩下,突发出了一声长笑,人也冲霄而起,贯注平生内力,举鞭迎着压来剑轮一卷。只听得先出一声金铁交鸣之音,姜宗耀一把剑竟被震得脱手飞去,一抹金蛇。甩向七八丈外。
东方玉琨暗道不好,两足一蹬,破空斜上,急挥出一剑,朝宇文雷后胸刺到。宇文雷震飞长剑后,猛出左掌向姜宗耀坠下的身形按去倏觉身后冷风飒然,便知不妙,顾不得伤敌,现求自保,撤掌凌空向左一挪,流星飞坠落地,怒视着东方玉琨冷冷笑道:「峨眉小辈,从多为胜,宇文雷认为不耻。」东方玉琨也不置答,电闪出剑,连攻三招。
这时姜宗耀落地后,拾回长剑,手胞一抡,与东方玉琨两人交错涌攻宇文雷。宇文雷面蕴杀机,一只龙头蚊筋金丝软鞭,沉着应战,但闻龙头划空带起锐啸之音,幻化成一片寒光鞭影,把攻来双剑尽都弹震了开去。这时忽听得一声惨呼,凌厉异常,却是八步赶蝉皇甫嵩发出。
只见八步赶蝉皇甫嵩仰跌在地,左肋插着一支长仅两寸的短箭,遍体蓝光磷磷,皇甫嵩像与忍不住箭伤,面色惨白,浑身冷战颤抖不止,怒目圆睁。白眉皇樊少川眼露愕然之色,直射着八步赶蝉皇甫嵩发征。原来两人掌上功力,均是一般造诣,深浅难分轩轾,这是武林间极为罕见的拚搏场面。但皇甫嵩以八步赶蝉见称于江湖,其轻功身法必臻绝乘,樊少川「嵩阳大九手」造诣虽深,然至百招开外,难抵皇甫嵩身形飘忽,东闪西挪,鬼魅出掌,渐生缚手缚脚之感。
只见皇甫嵩让开樊少川一招「双龙出手」,向左一掷,疾挫峰腰,猝出双掌,欺至樊少川右肋闪电一贴。这时樊少川空门大露,趋避不及,若为皇甫嵩双掌按上,必致内胆糜烂,当场喷血而死。这真是间不容发之危,蓦然,暗中抖出一条蓝光,急如星射向皇甫嵩胸前打来。
皇甫嵩一心伤敌,那会料及暗中在人猝施暗器,及至发觉,向外一闪。饶他身法再快,也无法避开箭下之厄。蓝光一敛,竟被打中左肋「天溪」穴,且入肉半寸,只觉奇痛澈骨,忍不住惨呼一声。仰跌向地,猛又感出创口之内,散出奇寒之气,满身血液似为凝固,颤抖不止。口噤不语。
樊少川掌下逃生,且皇甫嵩中上蓝磷小箭,看出这是邪魔独有的暗器,自已这方无人持有,一时之间,惊愕现于形色。这时皇甫嵩手下多人一涌而上,将樊少川围在中间。樊少川大喝道:「你们瞎了眼不成,皇甫庄主箭伤是老夫打出么?」
庄中好手均看出暗中射来蓝箭,只是转眼看蓝箭射来方向,空荡荡二十来丈的冰面,渺无一人,但认定是樊少川之友暗中相助,团团围住,欲追问究竟。忽然立在远处河岸上的索命八掌桑禄发话道:「不错,你们是瞎了眼,错将恶朋当知心,这支小箭正是你庄主倚为靠山的半半叟独斗暗器蓝磷魔箭,寒毒无比。一中人身。血凝髓冻,不到两个时辰,你们庄主即已冻成一具寒冰。」突装厉声道:「你们还不去寻半半叟解救,真想你们皇甫庄主身死不成?」
庄中六七高手不由一怔,急抬起皇甫嵩,向半半叟等人走去方向驰去。白眉叟樊少川感激地望了索命八掌桑禄一眼,大踏步走向桑禄身前,执手相谢。
且说那边三人兔起鹘落,剑鞭光影盛涌,忘死舍命一阵激烈搏斗。黑夜之中,剑光鞭影,龙蛇飞舞。金光匹练,夭娇疾闪煞是奇观异常。八臂金刚宇文雷眼中瞥见八步赶蝉皇甫嵩被箭所伤,半半叟又离去未回,引为臂助之人遂而失去,不由心中优急,又被两只长剑缠住不能脱身,心知如不出奇兵,决能全身而退。暗中凝势十二成内力,猛然旋身甩扫过去,金光飞闪迅厉无比。
但闻两耳金铁相撞之声,火花迸出,姜宗耀东方玉琨两支长剑被震了开去,只见宇文雷急出左掌,一招「玄乌划沙」竟作弧形扫削了去。这一式恶毒无比,两人前胸尽在宇文雷掌锋内劲之下,迅急若电,东方玉馄姜宗耀两人骇然变色,走避不及,只睁目等死。
忽地暗中起了一声龙吟长啸,划空而来,其速无比。声未落,一条人影电疾飞来,猛吐双掌,将姜宗耀东方玉琨震退两丈开外,宇文雷亦被迫得连连倒退了七尺。只见这人影在字文雷面前毫无声息的落下,负手长立,傲然不动。江瑶红一见来人,差一点惊叫出声,可不是那心念不忘的谢云岳再度现身。
八臂金刚被一股强劲潜力迫得连连退后,惊骇不已,及至定身,只见面前多出来一面色甚怪的少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怪少年面色阴沉,冷冷说道:「与帮主江都一别,帮主却「青山不改,还当相见」之语言犹在耳,至今还念念不忘,果然一语成谶,在此沧州野鸭冰滩上重睹帮主豪迈气魄?」说完,一阵朗声大笑。
宇文雷被笑得有点头皮发炸,浑体涌生寒气,良久,惊悸一定,冷笑道:「阁下如此欺人太甚,竟待何为?」
怪少年仰面哈哈一笑,复又沉声道:「宇文雷,你做下的事自已明白,你为何擅离地面,率领人手还来燕云京畿蛇蝎其行,豺狼居心,连番阻截于我,是谁欺人太甚?」声色俱厉,字字句句刺人宇文雷心胸。
宇文雷被骂得面红耳赤,羞恼成怒,一掌一鞭电奔打出,大喝道:「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怪少年嘿嘿冷笑,双掌一晃,飞快无伦,左手已掣住了鞭梢龙头,右手五指扣住宇文雷「腕脉穴」上。宇文雷只感全身真气逆窜,虫行蚁走,蚀骨酸心,比死倍要难受,额角淌出冷汗如雨,忍不住惨呼出声。怪少年脑中忽现出泰山被迫坠落千丈渊之一幕,一股杀机油然生起,左手一带,那支龙头软鞭飞起半空,右手五指暗一加劲。
宇文雷只觉全身血液涌聚于胸口之上,上涌喉腔,神智一晕,七窍渗出鲜血,仅消片刻之后,红旗帮主便将茹恨丧生。前时,皇甫嵩执炬庄丁纷纷脱溜,到了此刻,已全部逃去,冰面上俱是零乱抛弃的火炬,火苗仍然旺盛,但溶化坚冰起了一片嗤嗤之声,白气腾腾升涵。怪少年手扣着宇文雷腕脉,目睹宇文雷惨状,不禁心中一凛,五指缓缓回松。
宇文雷斯感气血复平,人也回过气来,只听怪少年冷笑道:「我本上天好生之德,予人回头向善之路,此次饶你一命,只要你勒束红旗帮,不纵容门下为恶江湖,还可乐享馀年,要不然,我自会找上门去,那时,你身受之苦,比此刻还要难受百倍。」八臂金刚宇文雷无言地望了他一眼,缓缓转过身躯,艰难举步,拖着疲乏的身子,一步一步蹒跚而去。
怪少年此际两臂一振,冲霄而起,刺入夜色中不见。江瑶红一见急叫道:「云哥,等我┅┅」手拉着罗湘梅腾起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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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四起,一片瑟瑟啸声,冰零乱的火炬,火焰趋弱,竹条松散了一地,突然火光一暗,野鸭滩上俱为一片黑暗所笼罩,显得无比之寂静。武当山在湖北均县南一百里。一名太和山,为道家清修之区,环亘千里,层峦迭起,秀出云表。
二月中旬,武当之北蟠桃岭上有一个神采奕奕,俊如子都中青衣少年,振袂疾走,闪电掠飞。山中春早,桃李缤纷,山花夹道,幽艳异常,此少年正是怪手书生谢云岳。他自野鸭滩上走出后,迳向武当赶去,专从山野僻径,日夜兼行,图救乐扬品儿两小。
斜阳日暮之时,已早下得北岭,抵红粉渡,只见汉水汪洋西来。呜咽东逝,南岸石崖陡削,苍壁悬空,激湍奔雷,蔚为奇观。万家灯火时分,谢云岳已步人均州城内,走进一家饭庄,唤了几样时鲜菜肴,独自品酌。这时,门街走进两个高髻灰衣道人,肩上各插着一柄斑斓松纹长剑,紫红剑穗飘忽晃动。
谢云岳见两道人品不俗,知是武当门下,他又是有为而来,不禁深深注意。两道在谢云岳邻座坐下,要了几味素菜,一壶黄酒,片刻之后,只见身材瘦长,面黄微髯的道人饮了一口酒后,眉头一皱,长叹了声道:「道兄,,我们由长白归来,数天之后,听悟真师侄也往关外采三返山,禀告掌说在燕京前门外无落宿时,无意听见隔邻房内有三人谈话,两男一女,其一人自称是干坤手雷啸天。」谢云岳听得一怔,目光不禁投在两道身上。
两道似已发觉,齐齐侧顾,目光相接。谢云岳知自己有点失常,微微点头一笑,又将目光移向门外熙来攘往的人群。两道见是一俊位美书生,不似武林人物,也不甚在意,那面黄微髯道人又接着说道:「悟真听出他们也是在长白下来说是前来本山索人,这两小童我们确曾见过,并点上穴道制住,不想两小童在不声不息中被人救去,愚弟欲闯人环碧山庄,见上官老儿问询家兄究竟何在?并说明两小之事,又岂料掌门二十年前强仇大敌逍遥客现身传话,不得己遣返本山禀明掌门,误会已生,为本们招来强敌,怎不愧疚于心。」
另一道人劝慰道:「事已至此,悔也无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只要遇上说明真相,大概他们也不至一意孤行。」
面黄道人轻喟了声道:「这几日愚弟心绪不宁,只感大祸临头,掌门人为着逍遥客之事大为烦恼,是以愚弟命悟真师座多人扑奔前途采探。一得知干坤手雷啸天行踪,即迎上前去,想这干坤手雷啸天江湖中着名难缠人物,只怕误会难以消释。」
另一道人冷笑一声道:「他们若不辨明事实,率性妄为,三天门下,就是他们溅血陈尸之地。」
谢云岳听得眉头一皱,蓦由外走进一年青道人,身法矫捷,向两道一稽首道:「奉掌门人法谕,命师叔等人即刻返山。」
面黄微髯道人似乎一怔,问道:「这是为何?」
那年少道人道:「逍遥客已落在郧阳县境,尚邀来三个久未出世的魔头,明晚即可到达天柱峰琼观掌门人所居,故命师叔等人赶返。两道神色微变,丢下一锭纹银,拂袖振袂离去。
谢云岳独自凝神思索,忖道:「听那道人说话,谅是武当三英中静明真人,既然乐扬品儿两人非他们掠挟而去,但究被何人救去呢?」沉思有顷,忽若有所悟,暗道:「定是逍遥客所救,明晚我不如亦至天柱峰,问问消遣客是否为所救。」想定离座而起,会清帐后扬长外出。不想步履走得急了些,一脚踹上迎面飞步而来的一黑衣大汉脚尖。
只听得一声杀猪似得嗥叫声出,那大蹬蹬退出两步,捧着左脚歪嘴咧舌,目露凶光瞪着谢云岳。谢云岳正想出声道歉,忽见那大汉身后又走来五人,其中有一人衣华服,面相油滑环薄少年,另一是布衣老头,神情优惶,眼角擒泪,其馀三人却是一式劲装打手装束,内中一人手捧着一蓝布长包,像是兵刃。
这布衣老头十分眼熟,似在何处见过,但一时想他不起。那道歉的话又咽回腹中,不禁深深打量了那老者两眼。那老者亦好似认出了谢云岳,一张忧慌焦急的面容陡现惊喜之色。被踏的大汉脚痛已止,突迸出一声暴雷的大喝道:「嘿,不长眼的小子,踩伤了大爷的脚,赶紧跪下磕两个响头,大爷乐意,招招手也就过去了,不然拳下无情。」
谢云岳不由别面冷笑道:「是你不长眼,亡魂地撞来,却又怨得谁?」大汉气得哇呀呀大叫,一拳劈面打来。
谢云岳冷哼一声,脚步左滑,形若魁影地让开来拳。那大汉出拳又猛又急,一拳打空,收势不住,窜出两步,一交摔在地上,引起路人讪笑。锦衣华服少年目露惊容,双肩一晃,悄没声息的落在谢云岳身前,微笑道:「原来尊驾竟是会家,不过敢在我玉蕊公子面前显露,也太狂妄了。」那笑容露出极冷峭鄙视之意。
谢云岳不由剑眉一耸,朗声笑道:「武林高人异土,我大都耳熟能详,玉蕊公子之名,恕我从未得闻。」
锦衣华服少年微微地一笑,那摔交大汉己立起,风涌容回,手指着谢云岳大喝道:「说我不长眼是真,我家公子就是武当掌门蓝星羽士堂侄,本州太爷公子,周遭地面无人不知,你也不事先打听打听看看。」
谢云岳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蓝星牛鼻子之侄,怪不得在此狐假虎威,蓝星见我尚不敢无礼,何况是你。」说着,俊目逼射出两道摄人心神的冷电,凝视在玉蕊公子脸上。
玉蕊公子面色一变,暗说:「此人年岁不大,竟有此狂妄的口气,不要被他诳住,有揭颜面。」眼珠一转,暗中计量已定,启齿微笑道:「原来是家伯好友,失敬,失敬,在下方才不知,多有得罪,意欲相请尊驾去寒舍小住,在下当责人飞报家府如何?」
谢云岳知他心中疑惑,查出真伪后,再行处置,自己为免起争端,故虚言恐吓,既然伪装也要装到底,遂沉吟须臾,灿笑道:「不必了,我方才才下得天柱峰,还有事待办,再来时自会相见。」
一语方落,玉蕊公子身侧一个鹰鼻尖嘴汉子大喝道:「公子不要被他骗了,那有下得天柱峰,尚不知公子之名,抢回衙内逼刑之下,便知真假。」谢云岳大怒,手掌挥起,那鹰鼻汉子嚎叫了一声,人被震飞在四五丈外。
玉蕊公子勃然色变,冷笑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尊驾就是家伯好友,如此狂妄,本公子也要领教一番。」说时,手往外一招。
一名手下立时送上蓝布长囊,玉蕊公子接过冷笑一声。谢云岳寒似水,玉蕊公子手下疾忙退出三丈开外,路人均站得远远观看。皓魄已升,散出一片蒙蒙光辉,只见谢云岳负手屹立在春寒夜色中,寂然不动。玉蕊公子缓缓将蓝布长囊取下,显出形式苍古的宝剑,三指已揿在剑柄哑叭簧上。
谢云岳双目中突现惊诧之色,身形疾晃而出,盐番五攀迅如电光石火暴伸。玉蕊公子五指正待接下哑叭簧时,忽觉眼前一黑,劲风扑面,右手腕脉如中万千重锤般,宝剑立时被夺出手中,左腕抵脉被正只钢钩扣了个正着。
身法之快,谢云岳堪移武林独步,「轩辕十八解制龙手法」又奇绝天下,玉蕊公子能有多大气候,只觉齐痛澈骨不由胆战魂飞。只见谢云岳略一审视剑身,沉声道:「这柄剑你得自何人手中?」
玉蕊公子得武当事门蓝星羽士悉心调教,一身武学堪与武林高人并列,怎奈他竟遇五名震天下之江湖煞星,此际已痛得玉面浮上青紫,冷汗冒出如珠,颤声道:「此剑盗自一名姑娘身畔。」
「在何处盗得?」
「在荆山峡口镇店中。」
「如今姑娘人呢?」
「不知,这柄剑是手下赛时迁所盗。」
谢云岳问罢,眼角一瞄,玉蕊公子手下早溜之大吉,只留下了布衣老头立在壁角,面上神色欣喜之极,又望了玉兹公子一眼,五指一松,倏地一沉,飞点了数指,玉蕊公子颓然倒地,面色异常痛苦。这时立在壁角之布衣老者飞奔过来,屈膝跪下道:「恩公可记徐州小老人张天保么?」谢云岳不禁忆起在徐州道上一时仗义,在临城无羁马上救下一老一女这回事,伸手扶起。
张天保忧急说道:「恩公可闯了大祸了,现在离开也还不迟,稍迟就来不及了。」
谢云岳微笑道:「不急,你为何也在他们一处?」语音方落,只听得蹄声驰骤奔来,拾目一瞧,月色朦胧之下,一片尘头涌来。
只见数十骑飞云驰电奔来,尚未驰至近切,六骑马上人平平飞出向自己身前落下,捷如弦弩。谢云岳冷笑一声,探手疾抓,将玉蕊公子挟在胁下。六人飞身下骑,眼见此状,登时怔住,不由面面相觑。这时,马群已驰近了,霍然停住,为首一骑坐定三绺长须,官府打扮人物。
谢云居心知那是本地知府,遂朗声说道:「来的敢是本州知府大人么?」
那官府忧急地望了谢云岳胁下挟持的玉蕊公子一眼,心如刀割般,立时面色一沉,喝道:「大胆罪民,见了本府还不叩头请罪,真无法无天。」
谢云岳朗朗笑了一声道:「不知小民何罪,敢请大人说出?」
官府沉声道:「伤却本府爱子,怎能无罪?」
谢云岳微笑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大人怎知你子在外横行无忌,无法无天,小民替大人管教何可言罪?」
知府登时闻言一怔,尴尬无地自容,倏地转面喝道:「还不与本府擒下。」随来武林人物的捕快只吆喝一声,不见脚步移动。
谢云岳知他们投鼠忌器,冷笑一声,将夹在肋中玉蕊公子晃了一晃,说道:「你们若不害怕公子身死,尽可放手前来。」
知府面色变得失神,犹自沉声道:「你有什么事向本府陈明解决,但决不受任何勒索。」
突然,张天宝奔至知府前跪下叩头道:「小民张天保含冤上告,请青天大人作主。」
知府被张天保突如其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忙道:「快说。」
张天保叩首道:「小民张天保与孙女在西门大街开了一家糕饼店,大人公子看中了小民孙女生得美貌,勒架小民来此庄内欲立下字据,将弱女献作妾待,不是这位侠土仗义,小民几有冤无处伸了。」
知府更是尴尬,故作惊诧道:「你怎不去府衙上诉,本府当然不知情。」
张天保叩首道:「小民身不自由,岂能去府衙。」
谢云岳冷笑一声道:「好个青天大人。」知府不由面红耳赤,半晌做声不得。
在知府身旁一骑劲装大汉忽发话道:「大人,不可听此老儿满嘴胡言,我家公子素性方正,循规蹈距,怎会作此令人发指之事,分明这老儿是他同路人,信口雌黄,陷害大人清名。」音落,离骑飞窜而下,刀光一闪,迅疾无伦向张天保脖子劈下。
一条身影疾晃而前,只听得持刀大汉喉间发出一声凄厉锐啸,身躯如箭矢般飞向十馀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