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是夜中，小姐身后的男子，她只一眼便已认出。当年天才闻名，自诩风流的西凉城第一公子齐昊公子无双，惊才绝艳，引得无数女子趋之若鹜，视为春闺梦里人。然而，公子齐昊却唯独钟情她家小姐，发誓非卿不娶。而她家小姐，也对齐昊齐公子一见钟情，许他海誓山盟。二人一个风流才子，俊美清贵；一个大家闺秀，绝色佳人。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们的故事本是一段佳话，没人会怀疑他们的结合，会是有多么完满。

    然而，终是天妒连理，造化弄人。他们两人没有与世人所想那般，结为连理，倒是最终渐行渐远，直到如今。

    清荷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手中的披风不自禁握紧。她的双眼一红，不禁摇头叹息。一晃眼，二十多年，实在太快。这二十多年来小姐的心思，她一清二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叹有缘无分。她以为小姐这一生会这样过去，却不曾想，二十多年后，齐公子竟然再次出现了！

    她清荷这一生别无所求，但求小姐能够得偿所愿，找到对的归宿！

    推开的门，轻轻合上，没有打扰到院中二人分毫。

    “雪儿…”良久，齐昊终于是上前两步，低声唤道。他的声音沙哑压抑，很是隐忍。

    魏晴雪的背影不期然一颤。在这静夜中，似乎可以听见她的呼吸都重了不少。

    这般亲昵的称呼，时隔如此之久，再听恍然如梦，却似乎又是在昨日，让她思绪混乱，不能思考。

    尘封的记忆，此时此刻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将她的脑海中挤满。那些曾经过往，如同放电影一般，在她眼前放过，让她一时间感触颇深，潸然泪下…

    身前的人儿，低低抽泣的背影，在月色下夜风里，如此单薄，看得齐昊心中一痛，忍不住上前想要将她搂在怀里，给她安慰和温暖。

    “你不要过来！”魏晴雪的声音，突兀而且尖锐，像是炸了毛的猫，防范着靠近的敌人。

    “雪儿…”齐昊前进的步伐猛然一顿，神色颓废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魏晴雪背对着齐昊，伸手抚摸着自己半面残颜，眸中尽是绝望之色。这半面残颜，是当年她为了逃离后宫而故意纵火烧的。当年若不是她毁了容貌，也不会这般清净的在这冷宫呆了二十多年。所以，这二十多年来，她不曾后悔。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想让他看到！

    即便今生无缘，她也要在他的心目中留下最美好的一面。

    魏晴雪的动作落在齐昊眼里，他将她的顾虑看在心底，那颓然的神色弥漫上一丝欣喜。

    雪儿的容貌被毁，他早就知道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雪儿不想让他看到那被毁的残颜，是否意味着她对他的感情一如当初？

    其他的他可以不管，但是雪儿对他的感情是他此时最关心的。即便他想再续前缘，却也必须考虑到雪儿的感受。

    “雪儿，我不在乎你的容貌是否一如当初…”齐昊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魏晴雪捂着脸的动作一僵。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容颜已毁？魏晴雪倒也不再纠结，放下手来，摇着头，轻声道，“齐昊，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如今的她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丑陋如鬼魅，朱颜已老，再也配不上当初的第一公子！

    “是的，我们的确是回不到过去了！”齐昊点了点头，附和道。他的话，让魏晴雪微微错愕，正想开口，却又听到他继续道，“我们虽然回不到过去，却可以把握当下！雪儿，当年是我不够坚定，没有握紧你的手。这二十多年来，我悔不当初，浑浑噩噩，却也明白，过往不究，活在当下！齐昊曾经发过誓，非卿不娶，雪儿，我会等你，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齐昊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情义。魏晴雪听完，再次忍不住潸然泪下。其实她想说，当初他们的分开，不全是齐昊的错，也怪她不够勇敢！这些年，她何尝不是悔不当初，只是，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

    她爱他，不曾改变。这一刻，她也想放纵自己，扑到他的怀抱，让自己圆满。可是这二十多年的沧桑变化，这皇室枷锁的羁绊，这君臣家族的桎梏，她真的可以这么任性的逃离吗？

    “雪儿，你不是说要去北仓的天山看雪，去天下城与那些自诩天才的修炼者风云际会，去无尽之森冒险吗？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齐昊煽情道。

    “齐昊，你不要再说了！”魏晴雪深呼吸一口气，赶忙制止。天山看雪，风云际会，无尽之森，这些地方，都是她曾经的梦想。她曾经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却不曾想，齐昊会记得这般清晰。

    “即便你我都不在乎又如何？我若与你一走了之，天下人会如何看待齐家魏家，还有…夜儿！”

    齐昊一怔，是他心急了。只是，他既然决定不再放手，便会做好万全之策。天下人如何说他不在乎，可是他却不能让雪儿留下被世人唾骂的名声。

    “雪儿，是我冲动了。我既然决定要带你走，便会让你走的无忧无虑，光明正大！”齐昊承诺道。他本就高大的身姿，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霸气。

    魏晴雪闻言，心中一定。他的承诺，让她莫名心安。这一刻，她的心格外平静。这二十多年的孤独寂寞，一下子烟消云散，让她浑身一轻，好似解脱了一般。

    她不禁想着，原来这二十多年来她不曾改变，至少她的心，始终如一！

    魏晴雪想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让她大惊失色，她下意识的捂着脸，转过身去，吼道，“你过来干嘛？”

    “我只想走近一点，好好看看你！”齐昊被这么一吼，也只能停下步子，解释道。

    “你离我远一点！”魏晴雪垂着头，双手捂着半面被毁的脸，不敢直视齐昊。在她的心里，依旧还是自卑的。她的脸有多么丑陋，她很清楚，她更不想这样的自己被齐昊看到。

    “雪儿，我不在乎，真的！”齐昊耐心安慰道。他并非肤浅之人。他爱的是她这个人，即便她的容颜已经不复当初的美丽，他也依然爱她。

    “可是我在乎！”魏晴雪吼道。女为悦己者容，在心爱之人面前，她真心做不到大方的让他看那丑如鬼魅的残颜。

    “雪儿，你听我说，我们可以去寻名医，炼丹药，总会治好你的容貌！”齐昊安慰的说道。其实，他的心底也没有底，毕竟毁了二十多年的容颜，想要治好，实在太难了。除非是传说中可以片刻之间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阶丹药。但是，神阶丹药，何处去寻？

    “你不用安慰我的，我很明白，这不可能！”魏晴雪摇着头，语气绝望。她博览群书，知道这世上能治残颜的可能微乎其微。

    “谁说不可能的！”一道清亮的声音突兀传来，在这寂静的氛围中，瞬间吸引了齐昊二人的注意。

    话音落下，破败的院墙上，一道黑色的身影赫然显现。纯黑色的夜行衣，让她融入夜色之中，如果不出声，还真是不易发现。

    “丫头？”

    “小后儿？”

    两人先是一怔，随即一起喊道。即便墙上的人影看不真切，但是那熟悉的声音配上体型，还是让他们迅速认出来这是谁。

    紫后坐在院墙上，两条腿荡着，嘿嘿一笑，“姑姑，昊叔叔。首先声明，我刚到，你们之前聊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此话一出，魏晴雪和齐昊两人皆是一脸黑线。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不信。

    紫后尴尬的抹了抹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好吧，他们两人的对话全被她听墙角了。只是，如此明显的不相信她的态度，让她很受伤的好吗？

    “丫头，你刚才说你可以治好你姑姑的残颜？”齐昊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严肃地问紫后魏晴雪的残颜问题。他这才想起来，紫后这个丫头还是一个炼丹师。之前听她自己说，他还有些不信，知道她拿出自己炼制的武阶解毒丹说要拿去风雪楼拍卖，这才让他信服。不得不说，如此年轻的炼丹师，闻所未闻，让他大吃一惊。

    既然丫头会炼丹，是否意味着她可以治好雪儿？

    “当然！”紫后一挑秀眉，眉目非常，神采奕奕，十分自信。她从不说大话，但凡是她开口做出的承若，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丫头，你只是五转炼丹师，如何炼制神阶丹药？”齐昊双眉蹙起，颇为忧虑地道。

    “昊叔叔，谁告诉你，治好姑姑的残颜，只有神阶丹药的？”紫后好笑的反问道。用活死人的神阶丹药治残颜，呃，想想都觉得奢侈！

    “不用神阶丹药，那如何可治？”齐昊被勾起了好奇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独门秘方，昊叔叔尽管等着我姑姑摇身一变成为绝世大美人吧！”紫后有所藏拙。她的所谓独门秘方，涉及到上古残卷，一下子也说不清楚，索性也就不说太多。

    被这么一说，齐昊这个高大的美男子倒是被说得有些招架不住，红了脸。至于魏晴雪，则是羞红了脸，垂下了头。

    “雪儿，你听到了吗？你的残颜有救了！”齐昊心中大喜，忍不住和魏晴雪分享这个天大的喜悦。

    魏晴雪即便表现的不如齐昊这么激动，心底却是极度开心的。这世间女子，没有不爱美的，她也不例外。对于自己这个侄女的医术，她坚信不疑。毕竟玉儿这么多年的残疾之躯，寻访世间名医都没有丝毫起色，却在后儿手下一天一天恢复如初。魏子玉的先例，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紫后于高出打量着二人的相处，眼中神采莫名。

    她想着，当年，这两人应该是深爱着彼此的。或许是因为没有用正确的方式，亦或者是束缚太多，总之并没能走到一起。然而，这二十多年来，互寄相思于明月，那往昔的情感，不仅没有被时间消磨殆尽，反而如同陈酿一般，愈发厚重醇香。二十多年的分离，如今再见，却能如当初。

    她想，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紫后唇际勾着一抹清浅的弧度，笑看二人。苦心人天终究不负，但愿未来的日子里，姑姑和昊叔叔，天涯海角，再也不离分！

    －－－－－－题外话－－－－－－

    不会弃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