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岁的山地少女在看店。这少女长得不错,浓眉大眼,轮廓明显。
在她打量这山地少女的时候,她知道她同时也在打量她。
童芸猜想,自己给对方的印象,一定比不上对方给自己的。然后,她在少女的脸上看到了同情的神色。
同情她?搞清楚,她其实是个大美人咧!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伟大又崇高的研究,她才不会在脸上点那么多的深褐色斑点,而且有些斑点的面积还不小,让她的脸看起来就像水中清洁夫老鼠鱼的脸。
“你要买什么?”山地少女问她。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问路。”
“哦,你迷路了。”少女似乎一点也不觉惊讶。“你要去哪里?”
“呃,我要到青山路,门牌号码我忘了,你等一下,那张纸条在车子里”她想要回车内查表哥抄给她的地址,但被这个山地少女阻止。
“你不用告诉我门号,你只要告诉我你要找谁?我是这里的山大王,住在这山上的人,我每一个都认识。”
“我要找一位画家,他在这里拥有一座庄园。”
“你是来找何凡堤的!”
知道她是来找何凡堤后,童芸察觉这山地少女的眼神里有一闪即逝的敌意。
“对对对,你认识他啊?”
“嗯,我跟他很‘熟’。”山地少女特别加重很熟两个字的发音。
听她的口气,好像她和何凡堤上过床了。
这么一想,童芸的嘴不自觉嘟了起来。
“我现在要怎么去他的庄园?”
“你回到上一个路口的地方左转,然后沿着山路走,就可以到何凡堤的庄园了。”
“非常谢谢你。”道完谢,童芸转身走向门口。
“喂、喂。”山地少女在她身后叫她。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山地少女。“你叫我?”
“请问你和何凡堤是什么关系?”
“哦,我和他是青梅竹马的男女朋友,可能快结婚了。”
山地少女的表情惊讶又不可置信。
她可没有骗她,她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三个月之内,何凡堤就会是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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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芸驾着她的丰田小汽车,照着山地少女的指示回到路口,然后左转。
左转后就不是石子路,而是山路。这条山路狭窄又泥泞,大概昨天下过雨,她小心翼翼的开车,生怕一个打滑,人车翻落山谷。在和何凡堤结合为一体前,她还不想死。
突然咚的一声,吓了她一大跳,原来只是一堆烂泥巴溅上来,喷在车窗上,幸亏她先前摇上车窗,不然脸上又会多了泥色的小斑斑。
在庆幸之际,她感到车身往下陷。雪特!她换档,车子只是在空转,试了十几分钟后,连引擎都熄火了,童芸无力地瘫在方向盘上。
她下车察看,车子陷进小洼地里。
她用力踢了轮胎一脚——
呜痛死她了!她紧咬着下唇,一只手抓住疼痛的脚趾,笨拙地单脚跳来跳去。
怎么会有这么霉的事?这趟爱之旅,开头就这么不顺利,是不是象征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呸呸呸,她打了两下自己的乌鸦嘴。
她要相信爱情魔药。
她的脑海里开始编造出灿烂的画面,何凡堤一见到她就疯狂陷入情网,对她百般呵护,疼爱有加,天热怕她出汗,帮她煽风;天凉怕她感冒,帮她盖被;喝汤前先帮她吹凉,吃鱼前先帮她把鱼刺挑出来,吃葡萄先把葡萄皮剥掉
呵、呵,她真是幸福的小女人。
白日梦做完了,该回到现实世界了。
现在该怎么办?眼前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走去何凡堤那儿。
可是不知道要走多久?万一走到夜幕低垂都走不到,又跑出来一只台湾黑熊,要和她做朋友
“sos!何凡堤!快点来救我——”童芸对着何凡堤庄园的方向发出求救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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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这一两天耳朵特别痒,尤其是今天。
何凡堤边开车边想。谁在拼命想他?
他把车左转进山路,从这里起的每一寸土地,都登记在他名下。
咦?前面那部车子似乎是抛锚了,一个女孩正弯身从后车厢里拖出红白相间的三角架。
何凡堤一面按下喇叭,一面盯着她的长腿和俏臀,心想这女孩身材不错时,忽然,那个女孩转过身来。
他大失所望。这女孩只有脖子以下可以看,以上唉!这女孩真可悲,年纪轻轻,就长这么多的老人斑。
他把头伸出车窗外“需要帮忙吗?”
何凡堤!
童芸的眼睛像圣诞树上的灯一样亮了起来。她心里正念着他,他就出现了,看来他们有心电感应喔。“非常需要,这部混蛋车子不动了。”
他下车,走到她面前。“怎么会?”
“谁知道!它就是无法发动,我猜它大概是大限到了。”
“汽油呢?”
“几乎满水位,都可以开到高雄去了。”
“你要我发动试试看吗?”
“我试过,不过没关系,你尽管试。”何凡堤很有骑士精神。
他坐到驾驶座后,转动钥匙,引擎果然不动。
他下车,打开车前盖。“这部车你买多久了?”
“才一年多,不过它是部二手车。”
“你大概很少送厂保养。”他伸手到仪表板下,拉开长方形的镶板,露出了引火线,镶板底层有个装备用的盒子。
他换好了零件,装回镶板“修好了,你发动看看。”
她滑进驾驶座,转动点火器,引擎随之怒吼。他一手按在车盖上,弯下身来对着车窗里的她说:“小姐,你要去哪里?你现在是在私人产业上,这条路只会通到我的庄园。”
“我就是要去你的庄园。”
“搞了半天,原来你就是李康给我找来的模特儿!”他不明白李康怎么给他找这么一个麻子来?画她,谁会买啊?
“我不认识什么李康,也不是模特儿。”
“你不是李康找来的模特儿,那你是谁?”他盯着她,这对天真的大眼睛给他一种很眼熟的感觉,但却无法确定书在谁的脸上看过。“我们从前见过吧?”
她微笑的说:“我们可能前世见过。”
“别闹了,你到底是谁?”
“你看不出来吗?给你一个提示。”她鼓起脸颊,把自己的脸撑胖。“这样呢?”
“这样像蟾蛉。”他之所以不说青蛙,而说蟾蛉,是因为她的脸和蟾蛉的脸比较吻合,都有很多斑点。
一个人的脸上怎么能长这么多的老人斑?多到令人眼花撩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眼睛、鼻子长什么样。
其实她的五官生的不差,尤其那对灵秀的大眼睛,只可惜老人斑坏事,一斑遮三美。
“我是童芸啦,王明的表妹。”
他瞪大眼睛。“你是童芸!”天啊,他情愿她是任何一个人,就不要是童芸。
“素的,我就是那个最爱你的童芸。”她爱慕地看着他。
“请你去爱别人,不要来爱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不管,我偏要爱你!”她呜咽的说“我好伤心喔,我这么爱你,你却完全看不出我来。”唉,她不指望他还会记得他上飞机前和她的海誓山盟。
“你变瘦了,我看不出来很正常。”
“你应该说我变漂亮了。”
漂漂亮?他真佩服她说得出口。虽然她现在的样子比她十三岁时恐龙妹的样子好多了,但根本沾不上漂亮的边。“不对呀,我记得你小时候脸上没有半点斑埃”
“斑点是后来长的,可能是吃减肥药的副作用。”她又说“何凡堤,我可不可以在你的庄园住一阵子?”
“不可以,我不希望我作画时有人吵我。”他毫不考虑便拒绝她。
怎么,她以为他们住在一起,他就会对她日久生情?
那是不可能的,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尊容。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的成语用在她身上,再恰当也不过了。
“我绝对不会吵你作画。”她拉着他的手摇过来晃过去。“拜托啦,不要这么小气,你的房子里一定不只一间房间,分我一间住嘛。”
从以前他就知道她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绝对会死赖着不走。他得想出办法赶她走。“本来有一个山地女孩帮我打扫洗衣煮饭,但是这几天她家里有事,不能来,如果你愿意做那些家事,我可以让你留下来。”
王明告诉他,童芸是童氏和王氏两家族惟一的女孩子,两家族的长辈都宝贝得很,从小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没吃过一点苦,像这种捧在手心上的女孩,一定不愿意做女佣。
“我愿意。”只要能留下来,叫她做牛做马都可以。
看来她留意坚强。“不是愿意就好,如果你饭做的不好吃,衣服洗的不干净,地扫的不干净,我马上叫你走路。”
“晚上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如果不满意,包退。”为了做他的好太太,中菜、日本料理、法国菜、意大利面、披萨、西班牙海鲜饭她全会,而且她还去学脊柱按摩术,他哪天要是哮喘发作,她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何凡堤无奈地上车。先让她做女佣,一星期后,他再找些借口把她赶出他的生活。
可是他心里一直有个感觉,自己似乎一辈子也甩不掉这个老人斑女孩。
这个感觉真是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