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牵手四

    四

    原征和牛颜秋上大学时，同在一个班学习，学习经济管理专业。起初二人只是认识，并没有交往过。原征从山沟里来，家里条件差，一进入大都市，就有一种自卑感，寡言少语，疏于交流。而牛颜秋就不同了，家住大城市，家庭条件好，四个哥哥，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自然，有一种优越感，根本没有正眼看过原征。

    爱情的产生，缘于共同喜欢的一首曲子：梁祝

    原征习惯于早晨在林荫下活动筋骨，一台袖珍录音机里播放着优美动听的梁祝乐曲，伸伸胳膊，踢踢腿。一次偶然机会，牛颜秋在林中小道漫步，被乐曲吸引过来，揭开了轰轰烈烈的爱情序曲。共同的爱好，爱情观的一致，使两颗陌生的心一下子便亲近起来，没多久就达到了心心相印的境界。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共同欣赏，地点也不再局限于校院内，梧桐树下，青青草地，淙淙溪流，都洒落过梁祝的音符，回荡过梁祝的声音。

    大学毕业了，爱情的果实也成熟了。

    毕业以后，二人双双被分配到这座城市，一切都在平稳顺利中进行着，结婚，生子，事业有成，一帆风顺，人生道路无波无澜，和和美美。听梁祝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动听的乐曲常常从窗口飘出来，折射出这个家庭的幸福美满。梁山伯与祝英台真挚不渝的爱情，是他们的榜样，他们常常被梁祝的故事感动得落泪。梁祝是高雅的艺术，与乌七八糟的流行歌曲比起来，自然是出水芙蓉，原牛也被邻居们认为是有修养的人，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如果不出现意外，这一家人一定会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

    灾难是在婚后第五年降临的。牛颜秋被检查出患有胃癌，晚期。从被检查出疾病，仅仅两个月，牛颜秋便抱着无尽的遗憾撒手西归，一个幸福美满家庭顷刻之间支离破碎了。临终，牛颜秋最不放心的是女儿娇娇。那时娇娇只有三岁多。牛颜秋牵着丈夫的手恳求，千万要照看好女儿，并让他再婚，贫富不论，只要贤惠善良，对娇娇好，抚养她长大成人，了却她的心愿就行了。原征饱含泪水答应了妻子的最后一个要求。

    住院期间，原征请了假，白天陪伴，晚上陪伴，时时不离左右，两个月里，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头发一绺一绺脱落，面容一天一天消瘦。原征没有怨言，妻子若能好起来，就是掉十斤二十斤肉也心甘情愿。娇娇还不到四岁，刚刚通晓人事望着妈妈消瘦得变了形的脸庞，哭声凄惨，泪流满面，牵着妈妈的手拼命呼喊，妈妈，妈妈，你不能死，不能死呀，娇娇听话，再也不气你了。幼小的孩子还没有真正理解生与死的内涵，直觉告诉她，妈妈一死，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离不开妈妈，不能没有妈妈。

    从住院那天起，那台小录音机便被安放于床头，反反复复播放着梁祝。妻子戴着耳机，丈夫听不见，但从妻子面部表情可以察看出，妻子是欣慰的。来生来世，咱们还做夫妻。牛颜秋说。

    牛颜秋在最衷爱的音乐声中，在最爱她的人陪伴下，走完了短短二十九年人生历程，撇下了爱怜的女儿，爱恋的丈夫，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慨叹。

    受不住沉重打击，原征精神几乎跨掉，陷入了无边无境的悲恸之中，昏昏沉沉，痴痴呆呆，生活几乎不能自理，若非牵挂女儿，他真想和牛颜秋共赴黄泉，像梁祝一样，生前不能长厮守，死后也要相伴，永远相伴。

    对于原征来说，再婚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女儿，为了实现妻子的遗愿，让娇娇在正常环境里成长，心理上少留下一些阴影。同丁兰的结合，重新点燃了他生活的信心。丁兰是个好女人，质朴善良，待娇娇胜过亲子冬冬，了却了牛颜秋的一桩心愿，原征的心稍稍得到慰藉，但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牛颜秋。牛颜秋在他心灵深处扎了根，一遇机会就顽强地冒出芽。

    难得的再婚原征同样珍惜，原征仍然是一位好丈夫，待遇冬冬如亲子，视丁兰如发妻。一进家门，就抢着干家务活，买菜做饭，洗衣拖地，样样家务活拿得起放得下。丁兰常上夜班，为了让妻子休息好，尽可能把活揽在自己身上。邻居们纷纷称赞原征是个大好人，好丈夫，丁兰嫁给平民的原征，比高官的王加俊强百倍。辅导孩子学习上，原征上更是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丁兰文化水平浅，没有能力辅导。两个学生学习成绩优异，与当父亲的耐心辅导、循循善诱分不开的。

    原征不幸，丁兰也不幸，两颗履遭磨难的心结合到一起，国命相怜，倍加关心对方。

    然而，文化层次的差异，在他们中间横起一道鸿沟。丁兰实在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但不是原征心目中理想人。闲暇时，原征同丁兰聊天，丁兰不理解，没兴趣，渐渐地丁兰察觉到了，努力迎合丈夫，也看一些书，但文化修养不是一朝一夕能提高了的。原征常常怀念前妻，怀念梁祝声里的耳鬓厮磨，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原征把丁兰幻化成了牛颜秋，往往用牛颜秋的言语行动要求丁兰。

    牛颜秋匆匆辞世，刺痛了原征的心；对牛颜秋的念念不忘，也刺痛着丁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