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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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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不停蹄疾驰五日五夜。

    第六日傍晚,雁门。

    天渐暗,墨云压顶。勾注古道旁群山巍峨,壁岩险峻,漫山草木皆枯,冲天的峰峦上积雪皑皑,暮色将离前最后一丝余晖照上去,瞑光茫茫耀眼。

    古道深广曲折,暮下无人行走,马蹄踏地的清脆响在山间回荡幽幽。

    深冬季节,塞北天空下竟有大雁盘旋,黑色流线突地划过静寂云间,伴随着嘎然一声长鸣后,落影无踪。

    我抬头看看天色,眼前山边已有弦月勾弯,不禁愈发着急,一鞭狠狠挥下,马儿怒吼,蹬开了算狂奔惊风-

    雁门关。

    关城天险。

    城墙外,我递了楼湛给我的文书让守关将士送入城后,等了不多一会,关门大开,自关城里迎出来的除了一位黑甲魁梧的将军外,还有墨离。

    我微微一愕,跳下马背,将缰绳交给一旁的士兵后,走上前去。

    “末将见过夫人。”

    墨离和那将军欲单膝跪地时,我挥手:“免。”而后看向墨离,奇怪:“你怎地会在此处?”

    墨离眸光闪了闪:“末将奉了侯爷之命。”

    “他人呢?”我皱皱眉,边问边往城里走。

    一旁将军回道:“侯爷巳时去了驻扎在城北三十里之外的匈奴军营,至此刻还未回。”嗓音低沉,不失着急和担忧。

    我闻言顿住脚步,心中暗自发慌着急,想不到自己死赶活赶,到头来还是晚了一步。“墨离,上马,随我去匈奴军营!”我快速转身又牵回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交代一句后,扬鞭便要抽下。

    墨离望着我,惊讶:“夫人你”我低喝:“什么!晚一刻你家侯爷便多一刻的危险,不知道么?”

    墨离脸色红得发黑,抿唇思索一下,而后倏地抬手一把拉住马的缰绳,坚持道:“侯爷说所有人都不可妄动,无论什么情况下,他自有办法脱身。”

    “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重复着,忍不住冷笑“他去了多久了?”

    “已过五个时辰。”

    “带了多少人?”

    “八名黑鹰骑侍卫。”

    “匈奴兵马多少?”

    墨离怔了怔,费难,嗫嚅道:“夫人,这”我盯着他,心头一阵恨:“在你们心中他是神,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在我心中他却是人,纵使智勇双绝却也没有本事能抵老天的捉弄。他说你们便信,若但凡有个万一,怎么办?怎么办!”

    墨离眸光一滞,挣扎片刻,仍是垂头:“可这是军令,末将不能违。”

    “你是他的将军,我不是!让开!”我急恼得隐生怒火,一鞭挥下迫得他松了缰绳后,立马提缰行马冲入城内“关城将军,请落北城门,本宫要出关!”

    身后,将军迟疑一下,立刻提了嗓子重重喝道:“放-行!”-

    城北。

    远处烽火连营,红光漾天。我纵马驰过去,将近军营时马儿被暗道战沟绊住了脚,我蹬了一下马鞍,旋身飘起,提了轻功掠飞过去。

    天黑,酉时,正是篝火熊燃、炊烟四起的时候,北胡人素来开放无拘束,诸将军士兵边用着晚膳边围着篝火喝酒吵闹,时不时兴起,不少人甚至醉态迈步、拍着胸膛扯着嗓子大声嘹歌而唱、跳起舞来。

    我小心翼翼自迭起绵延的营帐黑影下悄步而过,直至中军行辕,也不曾有人发觉。帅营哨岗前,我沉吟片刻,自暗处闪出身影来,在火光下堂而皇之地负手前行。

    “站住!”守在哨岗处的十余名士兵似这才发现营前凭空多出一人,忙跑过来围着我,眼光狐疑。领头的走近仔细瞅了瞅我,目光一寒,声音恶煞粗鲁:“何人敢闯军营?摘了头上的帷帽!”

    我扬手,将一块可明身份的公主金印示于他们面前,一笑坦然:“我来自东齐,是你们大王的盟友。诸位不妨凭令请示一下你们的大王,说贵客到访。”

    领头兵看看印章,目色一闪,沉声道:“你先等等!”

    我闲立营帐前,略一颔首,静默不动。

    半日,待帅帐被人撩开时,随那领头兵出来的还有一身着青色裘衣的中年文士。文士面庞清秀,颚下留着三寸美髥,行走顾盼灯火时,双眸别样生辉。

    “见过夷光公主。”文士撩袍下跪,礼数恭敬。

    “不敢,大人请起。”

    文士起身,眸子璀如宝石:“大王恭候已久,公主请里面说话。”

    我点点头,也不与他客气,只抬手取下帷帽,先行过去,入了行辕-

    中军行辕灯火辉煌,入目是美玉瓷器,低眸见华锦地毡。正北方有金案金座,一男子斜倒软塌上,黑狐皮裘下的那张面庞可称年轻俊美,可惜勾唇挑眉间的模样却放诞轻狂。塌旁跪着女子二人,一人细心地剥着果子喂入男子的嘴里,一人低头轻轻为男子垂着腿,面色乖巧柔顺。

    见我入帐,男子转过头来微微睁了一下眼,语气模糊含寐声:“夷光公主?来找你的夫君晋穆?”

    我懒得看他,只垂眸道:“是。夷光刚至雁门,听闻他晨间来拜访过大王,至晚未回,不知他此刻是否安好?”

    “唔。或许。”

    “或许?”我紧紧蹙眉。

    男子言词轻挑:“是啊,本王虽讨厌他到了极点,但也没断他胳膊断他腿。他自然是好,好得很。”

    我抿唇松了口气,情知他这么说晋穆便暂且无恙,心定下来方想起要事。我向前走了几步,自袖间取出一卷帛书弯腰递过去:“夷光带来了二哥的盟约国书。”

    男子不再作声。

    身旁忽地有人轻轻走过,衣带飘处,留下一阵幽香。

    我心疑抬眸,刹那的功夫,那两名侍女已退了出去,而那男子何时下的塌靠近在我眼前,睨眸望着我时,笑容暧昧而又玩味。整个帅帐里此时除了我和他外,仅留那个中年文士。

    我皱眉退后一步,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恼火不已。

    匈奴王勾勾嘴角,抬手摸了摸下巴,笑意满是戏谑:“你便是抢了我妹妹夫婿的那个东齐公主?唔,美是美得让人爱,可惜却是白头发的妖女。”

    我脸色一僵,指尖下意识地扣住腰间软剑,当下恨不能一剑拔出刺他一窟窿。

    此刻他倒不再逼紧,肆意大笑几声后,长袖一扬,白皙的手掌递到我面前来:“狐狸的盟约?拿来本王看看。”

    我咬咬唇角,正待将帛书交到他手里时,帷帐突地被人掀起,一将军冲进来连声禀道:“不好了,大王。晋国穆侯不见了踪影!”

    我心中一动,忙收回帛书纳入袖中。

    匈奴王眸光一厉,面色冰寒,口中却仍轻轻笑道:“哦,他是仙是神,能遁地飞天不成,怎地会突然不见了?”

    将军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一个寒噤:“大王是,是辛好公主”

    “混帐!”匈奴王笑得妖娆,目色却刹那狰狞残毒“先把那个屡次坏我好事的丫头锁起来,待会本王再去审她!出飞骑,放雁枭,派狼兵,方圆百里挖地通天,定要给本王捉那小子回来!”

    “喏。”将军应下,快速离去。

    匈奴王伸手按着额,沉思一会儿,转眸看那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文士:“丞相,如今”

    文士举手止住他的话,扬眉微笑,望着我:“夷光公主,请豫侯国书。”

    我本能退步,挑挑眉毛,拒绝:“不见晋穆,国书不给。”

    匈奴王回头定定望住我,笑颜一展,目色说不出的凌厉张扬:“他逃了!你没听见?”

    “听到了,你妹妹情深意长,夷光很是感佩。”我随口与他周旋,身子不露痕迹地靠近帐帘处。

    文士叹了口气,声音凉凉:“不必费力了,穆侯能逃走,你,逃不走的。”一音即落,突然帐帘掀起,一股阴风吹入帅帐,烛火尽灭,满眸黑暗。我正要转身欲逃时,一只胳膊伸来拉住了我,死死用力掐着我的手腕,几乎快要捏碎我的骨头。

    身后,匈奴王的声音冰凉刺耳:“想逃?做梦!你”话未说完,我已反手将淬过沉睡散的毒针刺入他的手臂,他闷哼一声,手下一松,指尖顿时无力。

    我连忙挣扎着摆脱他的手,转身欲撩开帐帘时,却碰入了一人宽广的胸膛。我以为是那中年文士,身子一跃跳离,运起掌风正待拍去时,那人却低低道:“我!”

    闻声我顿愣,掌风一滞收回。那人不待我反应便伸臂拢住我的腰,夹着我掠出帅帐,点足飞起,离逝如烟扬-

    夜下天寒,月色昏黄,风声呼啸掠过苍原,泣泣如诉。

    自匈奴军营追出的骑兵煞腾凶悍,铁蹄踏踏震地动天,上千火把但凡划过一处,尽叫墨沉苍穹多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来。

    拉着我飞奔的那个人身着绣有金蛇纹的黑绫长袍,脸覆鬼面,不问也知他是谁。

    我吐出口气:“侯离先生,夷光”

    “闭嘴!”他厉声一喝,猛地松手放开我,言词凉如冰玉“你先回雁门,守城!”

    “你呢?”

    “去引开狼兵!”语罢不待我再开口,黑衣一扬,自相反的方向横逝空中,远处火把的红光斜射到他身上时,金丝纹蛇芯子猩红,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肆游无忌地缠绕在那高大的身躯上,诡异,古怪,也妖艳得噬人心魄。

    身后骑兵大喝扬刀,朝侯离飘离的方向拍马追去。

    我站在原地怔了怔,而后倏然回头,点足提气,朝夜幕下的雁门关掠去-

    雁门关城墙上,墨离正徘徊着急。见我回来他顾不得跑下城楼,竟直直自高耸的城墙上飞跃下来,落地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

    “夫人!末将一直在城墙上看,北胡人那里好像乱了套了”墨离探头望望我身后,皱了眉毛,脸色一紧,手攒佩剑“侯爷呢?匈奴人可有放他?”

    我顾不得多解释,闻言只发愣:“他没回雁门?”

    墨离摇摇头,目色一闪,向前大跨一步,惊喜:“这么说侯爷也逃出来了?”

    他没回雁门

    我拧眉,想起那匈奴王得知晋穆逃离后派兵遣将的凶狠,心中陡然急得如火焚烧,忍不住跺脚掉头,抬步便欲回去寻他。

    墨离一把拉住我:“夫人莫急,我兄长墨武已领兵围至敌后,侯爷未回雁门许是和他会合了也不一定。”

    这话突兀,激得我脑子顿时清醒。我停下脚步,在心中暗自计较一番,回眸看了看墨离,冷声问:“你是说,墨武领兵来此,还绕去了匈奴军营之后?”

    墨离迟疑一下,点头:“侯爷行前本嘱咐任何人也不得透漏不过末将见夫人如此着急,若侯爷知道怕也肯定不忍,所以”音沉,不再言。

    我心头一松,好不容易舒出口气后,转念一思,又觉心中一片冰凉。

    真傻,我竟这般担心紧张他。

    我轻轻一笑,心绪飘散,脚下软了软,身子忍不住地缓缓倒地,而后,累得再也难以动弹。

    六日六夜未合一次眼,北晋地形我不熟,绕了多少弯,换了多少马,辛辛苦苦赶来后却被人告知原来一切不过都是一场阴谋。

    晋襄所谓“疏”便是疏在此处吧。他信他的儿子,知他的儿子,可他又忍不住担心他的儿子,所以才会给无颜以可趁之机迫得他退步承诺,也以此引我来雁门转移北胡人的视线吧?

    可惜,晋穆何人,论智论谋和无颜夏惠不相上下,怎会任他们设局摆弄而毫无还手之力?齐夏想要让北胡弱晋,无颜利用此机问晋襄要诺,夏惠利用此机安心战对白狄,殊不知,殊不知,他晋穆恰恰要的怕就是这次北胡倾草原之兵南下的机遇。墨武绕兵敌后,我若猜得不错,怕晋穆一旦逃离北胡军营后,便是他们精骑席卷草原、直捣北胡无人坚守的阴山龙城之时。

    可见晋穆此次北上不仅不是和,而是战,且不是小战退敌,而是铁了心要一战灭匈奴!

    我,还是不够了解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下他的诡谲心思和九曲心肠!

    累到极致,想明白所有的事后,我精神虚脱到几欲昏在当地。墨离弯腰看着我,目色关切,手臂垂下,想拉却又不敢。我撑着胳膊费力起身,待要咬咬牙拼得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时,背后骤然一暖,有人紧紧抱住了我。

    墨离眸色一喜,立刻转身离开。

    我回眸,看清来人是谁后不禁又惊:“你此刻怎地会回来的?”

    月下,那人笑颜温柔俊朗,眸子粲如天上星子,不答只问:“你来这里作甚么?师父告诉我你的消息时,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所赖老天有眼,你无恙就好!”我默然低头,坚持一会后终是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轻轻说了声:“我好累。”

    “那就睡吧,休息一下。”他伸手抚摸着我的发,语音清润如水、似风,听得我不由自主地敛眸,舍下了全副心思,转身,将脑袋靠向他的胸膛。

    一瞬,睡意便朦胧-

    梦中东齐正好,柳绿水静,樱花怒放满庭。倏然间却有股黑色烟尘铺天袭来,掩去了一切安宁后,耳畔陡地有厮杀声大作,号角连绵不绝,铁鼓铮铮撼天,入目雪海翻涌,狂沙卷石,战场酣斗惨烈,烽烟麾下,是白骨缠草根、流血飘浮橹的荒芜景象。

    做得这种梦我即使睡得再深也会被惊醒。睁眼,却发现那根本不是梦。自己躺在营帐软塌中,身旁不见一人,而帐外鼓声阵阵,滚石轰隆,杀伐声激烈得令天地动摇。想起睡去前的局势,墨武迂回绕至阴山龙城,北胡人腹背受敌,匈奴王怕不是被恼得即刻动手攻雁门,便是立刻回头援老巢。可惜,无论他现在走哪一条路都是被逼,此刻占先机者是晋穆,而匈奴王唯剩得被动招架的余地。

    许是气力殆尽的缘故,脑子思得片刻,眼前竟猛然一阵昏眩。我闭眸静了一会,抬手欲揉揉额角想让自己清醒些时,却发觉掌心得有些异样,掀了眼帘一望,这才看到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那张丝帛。

    “多事之时不能伴你身侧,体谅。我战在外,你好好休息。切勿再忧,安心等我。”

    我看了几眼,脸颊忍不住微微一红,撑臂坐起身来,下榻后,听着外边沸腾如潮的喊打喊杀声,又独自对着那丝帛怔了许久-

    “晋。襄公二十四年。寒冬,匈奴人毁约伐我,铁骑三十万突袭北方城池,破平城、代郡,压兵雁门。雁门险地,外辐代郡之藩卫,内固河东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襄公病危降旨,穆侯独北上和谈休战,匈奴人诡计多谲,嬗变不妨,欲扣留穆侯,未能。穆侯私命上将军墨武潜兵敌后,一万精骑迂回阴山龙城,拔之。

    匈奴人欲退兵援巢,穆侯将狐之忌、墨离,领兵拦截雁门之北、平城之南,大战。步兵居中阻击,战车弩兵远程射杀,铁马骑兵两翼合围,强攻,疲敌劳顿,重兵合围,七日,大破之,歼胡兵二十余万,白骨,血染云屯,自此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匈奴灭,边城静。河套之地尽归晋图。

    雁门大捷后,深冬,十二月初九,朝,襄公与后同卒明德殿,子穆公立。”

    ——-

    晋襄和姑姑殡天的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自安城快马加鞭来雁门通知晋穆回都继位的金令使到达三军行辕时,那刻已是深夜,晋穆刚将胡人彻底赶出了朔方之北后回到行辕,休息了还不过盏茶的时间,身上仍穿着那件溅满血迹的金色盔甲不及换下。

    闻此事我和他俱是一惊。多日大战,他眸子里弥漫着的那股嗜血杀戮的凶狠和寡绝还未曾散去,此刻因晋襄乍死而又多添了分难解的忧伤,眼瞳幽黑冰凉,看得人心底既觉抽疼又觉森然可怕。

    金令使退出行辕后,他叹了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唇边怪异地勾起了一个弧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怅然,似解脱,衬着他满身殷红冰凝的血迹,那表情着实古怪得叫人不寒而栗。

    可又叫人心怜心痛。

    我强自定了定心神,上前伸了手将他身上的盔甲脱下。转身,又拿丝帛浸过热水,掂起脚细细擦净他的脸。洗过后的面庞洁如白玉,柔如静水,褪去了凶残和血腥后,仍是那般地俊美动人。他依旧闭着眼,脸色平静,似入定,似假寐。只是他的眼帘有些不留痕迹的轻轻颤微,浅浅的水泽划过睫毛,却并非沾得是我手中丝帛上的湿润。

    我声色不动,拉过他在一旁坐下后,取下缠在他发上的金色巾帻,缓缓梳顺他凌乱散开的发丝。

    “夷光?”他突然唤我,声音轻柔温暖,宛若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手下动作一滞,答应:“嗯,在。”

    他又沉默了,半日,我等不到他说话正待拢起他的发丝梳成髻时,他却猛地一个转身勾住我的腰,抱着我横倒在他的怀里,眼睛半眯起,唇压下来,轻轻吻住了我。

    我一惊,本能地伸手想要推他。不等我挣扎,他却抬了头倏地离开,黑发柔顺似绸缎,轻轻地在我的肌肤上,微微的痒,微微帝。

    他睁开眼,眸子明粲干净,秋霁一般的好看。

    “陪着我,别离开。”他轻声道,声音沙哑低沉,有些疲惫,有些倦累。

    我一愣,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按在他胸前的手慢慢抬起揉过他的眼角,抹干那点并不甚明显的湿润:“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后半句我未说出口,可他目色一闪显是明了。

    他微微一笑,吻落在我的额间,而后松手放开了我。

    “回安城吧。”许久,当我帮他的头发束好戴上了金冠,帮他将黑绫长袍穿好时,他低低叹了声。

    “好。”我点点头,系好他腰间的玉带站直身时,任由他忽然伸臂将我搂入了怀中。

    嘴里虽说走,他却这般抱着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抬眸望着他,欲劝,不忍。

    不知怎地,那一刻纵使我陪在他身边,我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好似顷刻间变得孤独无比,即便他看着我时依然笑得温柔安静,我还是自他沉寂清冷得不见一丝波澜的眼中读出了那早早来到的寂寞沧桑。他的苦,荒凉彻骨,好似无人能救。

    那个孤寡的位子,得不到时,无比想要,得到时,要弃而又不能。

    可叹,也可悲。

    我心中暗自唏嘘,手指伸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回去吧。”-

    五日后回到安城,大雪,宫廷禁严,白绫满城。君后同死的伤愁如阴霾一般迅速笼罩住整个晋国,人人悲戚形色,举国披孝,同悼致哀。

    晋穆没有回侯府,直接去了宫廷,按王室规矩守棂七七四十九日。

    我在侯府收拾了他和我日常用的衣物,也守约入宫陪在他的身边。

    姑姑逝前终是生下了一个男孩,妍女抱着小小婴儿出现在我面前时,告诉我姑姑给这个孩子取名为仁。

    知爱为仁,仁者天下。不再为这个孩子强求名望权重的将来,也再无关望之而不能见、逐之而不能及奠运。名字极好,想来姑姑也总算想通了,所以才令晋襄的遗旨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波折。

    倒是妍女,父王母后同死之事显然对她打击过大,面色苍白消瘦,眼神迷散空洞,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和纯净。唯有当她再也克制不住伤心扑在我怀中狠狠哭泣时,嘴里胡言乱语说着些孩子般的话,那时,我才恍惚自她身上找到了以前的一丝影子。

    晋穆未回前,大事皆由夜览操办,此刻他也是累得疲惫不堪。他无奈地自我怀里拉过妍女软声安慰时,脸色雄怜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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