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殇

    一

    2011年10月9日，黄金周已过，很多景区的旅游热潮渐渐平息，而九寨沟景区却迎来了又一个旅游旺季。因为十月是看红叶的最佳季节，每天进出九寨沟景区的游客人数仍然达数万。对于已在成都至九寨沟这条旅游热线上跑了5年的周海来说，已经习惯了这种人满为患的场面。每年的十月，他都是在忙碌中度过。虽然他心里也很想跟众多游客一样，能放松心情去度过一个属于自己支配的黄金周，尤其是今年，想休假的心情特别强烈，因为半年前，他交上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李霞是个漂亮的女孩，也很喜欢周海。热恋中的周海只是想有空多陪陪李霞，他曾经答应过她，黄金周就带他去爬峨眉山，去看看乐山大佛，去逛逛春熙街，去品尝一回锦里的成都名小吃

    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大巴车停了下来。坐在大巴车前座的周海打了个激灵，将对着窗外发呆的眼神收回来，他苦笑一下，在心里说：“霞，实在是对不起啊，今年黄金周没有时间陪你，今后我一定会补偿给你。”

    从10月1日起，周海已经连轴转的带了两个团，昨天下午刚刚将一批从湖北来的游客安全送到成都火车站。本是想好好休整一下的周海却又接到旅行社今天再带一个团上九寨沟的指令。从旅游专科学校毕业的周海，晓得现在的行业竞争激烈，做导游的虽然辛苦，服从公司安排，为公司多创效益也是一个员工的起码职业道德。周海对公司的指令没有讨价还价，只是很遗憾的给在城的另一头的李霞打了个电话，李霞没有责怪他，安慰他说，你不要自责了，工作要紧呢，等你忙过了这一段，有空再陪我上峨眉山吧。

    周海今日一大早就在公司指定的位置，安排40名游客上了大巴车，按照旅游线路，先向距离成都400多公里的九寨沟进发。眼看着大巴车就要出城，周海刚要起身跟游客介绍，被他捏在手里的手机传出了一声“你有新的短消息”的提示，他忙点开了看，果然是李霞回复过来：“海哥，别说骗不骗的傻话了，我相信你，工作期间你可千万别分神，要注意安全啊，我等你平安归来！”

    周海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刚才有些颓废的神色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乐呵呵的站起身来，面对游客，拿起话筒说：“各位游客，大家早上好。欢迎大家到人间天堂九寨沟观光游览。我是天堂九寨旅行社的导游周海，很高兴认识大家，在接下来的4天里，我将一路陪伴大家，随时为您提供热情周到的服务。现在正聚精会神为大家开车的是张明师傅，他在这条线路上已经风雨无阻的跑了十多年了，驾驶技术十分过硬。虽然这一路上山高路窄，弯道多，隧道也不少，但有张明师傅为大家保驾护航，安全问题请大家尽管放心”

    周海热情洋溢的讲话引来了车内阵阵掌声，有人听说他是九寨沟人，便急不可待问他：“九寨沟的秋天红叶多不多？”“人家都说九寨归来不看水，九寨沟的山水真的有那么美吗？”周海笑笑说：“咱们有4天时间吃住游玩在一起，我会将沿途藏族、羌族的风土人情和文化以及九寨沟的风景特色一一详尽的介绍给大家。我听说大家都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都很累了，前面是一段平坦的高速路，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还是先请大家静心休息一下。今天咱们得坐近十个小时的车，而且越往后，路越难走，海拔越高。大家都是来自低海拔的平原，一时怕难适应，所以咱们得先养精蓄锐啊。”

    趁跟大家交流的时候，周海也一直在用眼睛观察着车上的40名游客，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俗话说人上一百种种色色，几年来，周海接触过的游客不少，其个性算得上千奇百怪，有的理性有的易冲动，有的顾全大局有的爱胡搅蛮缠，在藏族或羌族聚居地游览，要是有游客跟当地人发生了冲突，对导游来说，可是一件头痛的事。另外，有很多来自平原的游客，初来高原，会出现晕车，高原反应等身体不适，安抚和救治他们也是导游的职责。

    待大家都安静下来开始闭目养神，周海低头轻声问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一位中年男子：“大哥，您是一个人吗？是身体不舒服吗？需要我帮忙吗？”

    周海已经观察中年男子很久了，他从一上车，脸上就是一副愁容，目光游离，神情恍惚，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一直呆呆的瞅着窗外，车上的笑声和掌声好像与他无关。一般来说，上九寨沟游玩的人大都是情人，夫妻，或者家人，或者朋友结伴，像中年男子这样独自一人出来，而且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或者不便道与人知的伤痛。

    中年男子将游离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扭头看一眼周海，显得不太情愿的回答：“嗯，一个人出来有什么问题吗？我没什么不舒服啊。”

    周海怕他误会，忙解释说：“我见您情绪低落，怕您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您没事就好。大哥贵姓？姓向名峰？好的，向大哥，我是本团的导游周海，这一路上您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助您。”

    向峰嗯一声，感激地对周海点了点头，便又将目光移向窗外。好一会儿，向峰欠身问坐在司机旁边的周海：“周导，啥时能到映秀？”

    映秀？在08年5。12大地震前，映秀可是一个美丽的名字，而大地震后，人们提起映秀，似乎都与伤痛有关。难道向峰的郁闷与映秀有关？周海询问：“向大哥，您是去映秀出差办事？还是”

    向峰摇头道：“我只是去探望一个人。周导，请你帮我跟师傅商量一下，到了映秀让我下车。“

    周海哦了一声说：“向大哥，我们这个旅行团只是路经映秀，作为团员，您可不能擅自单独行动啊。”

    向峰闻言，有些急躁起来，声音也有些梗咽地道：“我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能看她一眼啊。我不会擅自离团的，我只需要20分钟，好吗？求求你和司机大哥了”

    “您确定是在映秀镇下车，而且只需要20分钟吗？”

    “嗯，我保证只需要20分钟，可下车的具体位置我也不太清楚。周导常年跑这条线路，知道原213国道那一段滑坡很严重的路段吗？”

    “哦，原213国道滑坡的路段很多，很多不便疏通的地段现在也改道了。我不知您说的是那一段？”

    “我记得那一段全都被泥石流堵塞了，只是在一个很小的空挡处，一辆被大石头砸中的黑色小轿车刚好完整的露出残骸”

    “我明白了，那儿现在已树上了‘5。12地震遗址’的警示牌，刚好距那儿不远，有一处供游客休息的停车场，因为这条路上车多路窄，不允许随便停车。待会我们就到前面能停车的地方等您，您办完事就赶过来行吗？”

    “好，好，我一定尽快赶过来，麻烦你和司机大哥啦”

    二

    大巴车驶过映秀不久，周海指指窗外问向峰：“向大哥，您看，是不是那儿？”车上的游客大都随着周海的手指，将头转向左侧。只见岷江河对岸，一座高山自上而下裸露着乱石，如一道巨大的瀑布直入河道。滚落的乱石己将原213国道的很长一段路面完全堵塞，就在乱石之间，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顶被一块巨石砸扁。目睹被时间定格的惨象，大家都唏嘘不已。可以想象，08年5。12地震的那一瞬间是何等的惨烈

    向峰情绪有些激动，嘴唇哆嗦道：“是这儿了，师傅停车”

    车停稳，向峰拎起座位前的一只黑色挎包，躬身下车。就在他下车回顾一下的时候，周海发现他的眼眶已经溢满泪水。车渐行渐远，透过斜视的车窗，周海看见步履有些踉跄的向峰穿过马路，在路边的草地上突然面向河对岸跪倒，双手伸向天空，大声呼喊着什么

    20分钟后，向峰赶到停车场。周海迎上去，问：“向大哥，您没什么事吧？”

    向峰向周海露出感激的一笑，说：“没事了，谢谢你和张师傅。”

    周海笑答：“不谢，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请想开些，在接下来的游览中，希望您开心快乐。”

    当周海听向峰说要在映秀下车时，就就感到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当向峰面对河对岸的灾难现场跪下，并好像一直大声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周海的心头也不觉为之一振。周海想到，向峰面对灾难废墟呼喊的人一定是那场灾难的受难者，而且那个人一定与向峰的关系不一般。

    周海还清楚的记得，08年的5月12日那一天，他带的一个团有三十多人，游客来自河南，因为要赶下午五点多钟的火车，一大早，大巴车就从景区开出，直奔成都火车站。下午14时28分，突然间的山崩地裂，让正行进在山路上的一车人都蒙了，都忍不住惊叫起来。幸运的是，他们的车早已驶出了映秀，抵达都江堰地段。虽然都江堰也是汶川地震的重灾区，但与汶川，映秀等地的灾情相比，还是轻了许多。在确认车和全部游客都安全之后，周海一边安抚大家，一边协助司机，将游客安全送抵成都火车站后，周海一颗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来。在设法联系上旅行社，跟领导做了人、车安全的汇报后，已经精疲力竭的周海这才如一只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坐到地上。

    次日一大早，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祈祷一时无法联系上的亲人们平安的周海，在给旅行社说明自己的去向后，毅然决然的登山了一辆开往灾区的救援车。在灾区救援的日日夜夜里，周海见证了地震恶魔的滔天罪行，也见证了无数解放军官兵，白衣天使，以及从各地赶过来参与救援的志愿者的果敢和坚强，面对残垣断壁残肢断臂的惨状，周海心里一直在滴血，而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置生死于度外，抢救他人生命的可歌可泣的英勇行为后，周海曾数度洒下感动的热泪。在后来的表彰大会上，面对记者的镜头，周海神色平静地说：“我来自藏区，生活在藏区和羌族区的群众都是我的亲人”

    三年多来，周海没有回避伤痛，而是继续坚守，奔跑在213这条从成都通往九寨沟的旅游线路上。每年都有受难者的亲人或在灾难日或在一些特殊的日子过来祭奠受难者，这样令人痛心疾首的场景周海已经见过不少。据灾后统计，除了死亡和受伤，还有近两万人失踪。而这些失踪人员中就有不少游客，他们连同乘坐的车辆一起被疯狂的泥石流瞬时间埋葬了。由于种种原因，至今也无法挖掘出来。

    周海心里已经确定，向峰一定是众多受难者亲人中的一个，只是这样悲戚的事情，当事人不主动讲起，旁人也不便多问。见回到车上的向峰气色好了许多，周海的心里也甚感宽慰。

    按照旅游行程安排，次日一大早，周海就举着旗帜，带大家来到九寨沟景区。九寨沟景观主要分布在成y型的树正、日则、则查洼3条主沟内。应大家的要求，周海带大家登上景区的大巴车，直奔景点最多的日则沟景区，在原始森林站下车后，沿着原路一路游玩下来。日则沟景区内，有诺日朗、珍珠滩、高瀑布三大瀑布，有镜海、熊猫海、芳草海、天鹅海、剑岩、悬泉、五花海等景点。九寨沟的山美，而水更美。这里的水依山借势，或缓缓流淌，或在高坡陡坎上腾跃，或在灌木丛中穿行，尽显出水的柔美和阿娜多姿来。透过茂密树木的枝枝蔓蔓，一束束金色的阳光折射在清澈透明的溪水上，泛出五颜六色的粼粼波光。游客沿着木质的栈道一路前行，一路青山绿水，一路景色各异，仿佛置身于变幻无穷的山水画卷之中，也恍如踏入了迷宫一般的仙境。

    到过九寨沟的人，除了看山看水，最让人痴迷和难忘的就是九寨沟的瀑布了。九寨沟河道纵横，水流顺着阶梯状的河道奔腾而下，构成了形态各异蔚为壮观的无数道瀑布。有的涓涓细流，有的飞瀑直下，有的像随翩翩起舞的仙女翻飞的玉带飘舞，有的似战鼓擂擂之下的勇士一路勇猛的奔腾。周海跟大家介绍说，九寨沟宽度或长度超过贵州黄果树瀑布的就有六条之多。而其中作为84年版电影西游记的外景拍摄地的珍珠滩瀑布宽200米，落差最大可达40米。当向峰站在珍珠滩瀑布一侧的观景台上，几乎要被眼前气势非凡，雄伟壮观的场面震撼得喘不过气来。他眼角泛着泪光，极目远眺近赏，只见瀑布翻飞，发出如雷鸣般的吼声，溅起千堆白雪万朵浪花，在蓝天白云的衬映下，彰显着生命的强大和美妙。向峰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沿着栈道下到沟底，是观赏瀑布全景的最佳平台。周海让大家不用着急，尽情拍照。一路只顾自己赏景和沉思的向峰从挎包里拿出一台数码相机，对周海笑笑说：“周导，麻烦你给我们照一个合影好吗？”

    “好啊。”周海忙接过相机道。周海知道向峰有心事，不便直问，只好一直默默观察着向峰。这也是周海看到向峰第一次拿出相机拍照，待周海摆弄好相机，才想起向峰刚才的话，合影？跟谁合影？这一路上向峰都是孤单一人，对谁也不理不答，此时，也未见他身旁有其他人。周海问：“向大哥，您刚才好像是说跟谁照合影吧？”

    “哦，是咧。”向峰打开挎包，拿出一个12寸大小的精美相框，说：“是我跟她合影。”

    说着，将相框紧紧抱在怀里，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周海定定神，终于看清楚，相框里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女人弯眉大眼挺鼻樱桃嘴，白皙的瓜子脸上绽放着浅浅的笑意，她的一头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微微飘起，似乎要与她身后的大瀑布融为一体，而展现女人身后气势恢宏的大瀑布的视角就是向峰现在所处的位置

    周海接连按下十几次快门，又将相机递给向峰看，向峰满意地说：“谢谢周老弟，帮我完成了又一个心愿。”

    心愿？就是与相框中的女人来一张合影吗？周海心里疑惑，又不好开口打探，只得看着向峰收拾好相机，又用一块红布包裹好相框，再塞进挎包。忙完，向峰直起身子，说：“周老弟一定在心里问，她是谁吧？这一路上，我知道你一定对我的行为产生了好奇，也一直暗中观察着我，是怕我想不开去寻死觅活啥的吧？哈哈，周老弟放心，我不会干傻事。我也一直观察着你，知道你是一个热心快肠乐于助人的人，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我告诉你吧，她叫高洁，是我老婆。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周海虽有向峰与相框中的漂亮女人关系不一般的预感，但还是有些吃惊地道：“哦，难道在映秀”

    向峰叹了一口长气说：“是呀，三年多前，她已经在映秀遇难，是在她独自一人游玩九寨沟之后返回成都的途中，当时，她驾驶着那辆黑色轿车，正跟我通电话”

    有关那辆被巨石砸中，至今还保留在灾难现场的黑色小轿车的主人是谁，曾经让无数过往的游客猜测过，也让常年跑这条路的周海疑惑过，没想到，驾驶车的竟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的老公也俨然成了他的好哥们。

    见周海还是一副怔怔的样子，向峰拍拍他的肩说：“周老弟，刚才的相框中的照片是我在她的遗物相机里找到的，从相机拍照的时间上看，这也是她活着时的最后一张照片。实话告诉你吧，她当时是一个人赌气跑出来散心的，也就是说，当时我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我当时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几乎要急疯了。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我终于接到了她的那个电话，她很平静的告诉我，她要尽快回到我身边，也不会再这么任性了”向峰说着，已经有些哽咽，眼角也溢出了泪水。

    周海忙安慰说：“向大哥，我知道您的心情，那些伤心事不说也罢”

    向峰用手纸抹去眼角的泪水说：“不，周老弟，我已经压抑得很久了，我真的想找个人好好倾诉”

    周海点头道：“我明白，也谢谢大哥相信我。只是您别太激动，有话慢慢说”

    三

    十五年前，向峰和高洁在江城大学校园里相识。向峰学的是国际贸易，高洁学的是财会。

    在校团委举办的一场题为“我的理想”的大型演讲比赛中，向峰和高洁双双获奖。当主持人念到获奖者名字，向峰和高洁依次上台。他们紧挨着，高洁主动向向峰伸出右手，道一声“你好！”高洁的热情和美貌让向峰怦然心动，向峰的高大英俊也让高洁感到微微脸红

    向峰和高洁相爱了，向峰帮高洁去食堂打饭，高洁帮向峰到图书馆抢座位。假日里，同学们一道去郊游，向峰帮高洁拎包，高洁帮向峰洗衣，时常惹得同学们妒忌声一片。在同学们眼里，向峰和高洁就是一对前世冤家，就是一对今世谁也离不开谁的如胶似漆的情人。他们还时常漫步于校园后的田园小径，时常爬到小山上眺望山下城市迷幻的霓虹灯，畅谈未来的美好生活

    大学毕业前夕，一直如胶似漆相处的向峰和高洁的感情却出现了裂痕，因为去向问题，俩人多次发生口角。高洁来自美丽的厦门，父亲早年下海经商，拥有一家颇具规模的商贸公司，家底殷实。父母就高洁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指望她毕业后能回到他们身边，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一家人也可以尽享天伦之乐。而向峰却来自鄂西的一个小山村，父亲肺有毛病，母亲心脏有问题。家里有两个药罐子，加上向峰底下还有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妹妹，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可是紧巴巴的。就连向峰上大学的学费都是找亲戚东拼西凑的，之后，每年暑假，向峰都要自己天天外出打工挣学费，还申请了助学贷款，才勉强支撑到大学毕业。

    高洁的意思是，正好向峰学的是国际贸易专业，跟她一起回厦门，将来好接替父亲的商贸公司。可向峰始终不答应，他的理由是厦门距家太远，作为家里的长子和独子，无法照料体弱多病的双亲。其实，向峰心里的小九九高洁早已看穿，向峰是一个思想意识特别独立的人，也是一个十分好面子的人，他不想让同学们说他是看中了高洁的家产，更不想做一个让他难堪的“上门女婿”

    争论无果，高洁赌气回了厦门，向峰应聘到江城的一家商贸公司当了一名业务员。他只想从头做起，从底做起，为实现将来能拥有自己的公司打下良好的基础。

    让向峰没想到的是，分手半年，一直杳无音讯的高洁又回到了他身边。其实，高洁虽然长得漂亮，又有殷实的家庭背景，不乏男孩子追逐，但高洁却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也是一个很较真的女人，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当初与向峰相识相恋，让她从心底有了一种归属感。几年的相处，让她早已认定了向峰就是她生命中最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她在毕业后之所以会别他而去，有父母的胁迫，但主要还是看不惯在她眼里的他的唯一缺点，固执和孤傲。她是在期期艾艾中别他而去的，她想，只要他恳求她，哪怕只是对她有一声柔情的呼唤，她就会返身将他拥入怀中。可他没有，他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的默默看她收拾行李，然后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保重。”

    半年来，高洁一直保留着大学时的电话号，几乎天天期盼着他的声音响起，结果令她失望。期间，她也发誓再也不理睬他，还拗不过母亲的唠叨，去跟另外两个男人相亲，可她面对别的男人，始终找不到一点爱与情的感觉，便跟母亲赌气发誓说，这一辈子再也不见任何男人了。

    一次，应几个闺蜜相邀，高洁随大家到鼓浪屿游玩。几个女人像是从樊笼里放出来的一群小鸟，快乐的在海边戏水，在沙滩上奔跑，放肆的大笑，放肆的歌唱，似乎要将生活中所有的烦恼，都抛给海风，随波涛一起卷走。面对宽广的大海，高洁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男人需要一片大海，大海一样的平台，大海一样的操场，大海一样的情怀。向峰没有选择父亲为他铺好的阳光大道，而是选择了独立自主的创业，对于一个有远见卓识的男人来说，有独立自主权利的世界，有何尝不是一片能让他快乐畅游的大海呢？

    高洁在父母的坚决反对下，还是坚持回到了向峰身边。俩人久别重逢，相拥而泣，互诉相思之苦。向峰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高洁说：“洁，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爱，我会用我的智慧和拼搏，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三年后，他们有了一个真正的家。虽说买房是贷款，还贷压力不小，高洁的父母也拒绝参加他们的婚礼，并发出了与高洁断绝关系的最后通牒，让高洁心里感到郁闷。但高洁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向峰，她相信向峰的人品和能力，他们会用自己的实力和对爱情的忠贞来向父母亲证明他们的结合是正确的。

    结婚一年后，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向峰给儿子取名叫向爱高，其含义不言而喻。而同时值得夫妻俩高兴的是，向峰在经济市场的大潮中摸爬滚打几年后，终于跟一位要好的大学同学共同创建了一家名为“新世纪”的商贸公司。公司初建，百废待兴。由于资金不足，跑市场，跑客户，跑商贷，向峰都得亲力亲为。那一段时间，忙得两只脚办不占地的向峰不得不跟高洁抱歉说：“老婆，实在对不起，儿子这么小，都交给你一个人带，辛苦你了。”

    对于向峰的创业艰辛，高洁是能理解的，而对于向峰时常十天半月的不着家，高洁心里也是颇有怨气的，见向峰有些可怜兮兮的道歉，望着他有些憔悴的脸色，她数次想发作的怨气仿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有一种对他深深的爱怜从她的心底涌起。她叹口气说：“唉，都是夫妻了，啥辛苦不辛苦的。”

    向峰到底还是从高洁那一声叹息中读懂了她的无奈和一丝不满，他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轻道：“老婆，你老了，公司里再紧，也不差这几个钱，有空去买些衣服和做做美容吧。”

    高洁晓得向峰是心疼她，却故作娇颠道：“好呀，你是不是说我老了，开始嫌弃我了？”

    向峰一时口拙，不知说啥好，见高洁哈哈笑起来，才晓得高洁是故意戏弄与他，忙说：“老婆，将来不管你多老，都是我心里最美的女神。”

    高洁一把推开向峰，说：“行啦，别这么肉麻麻的了，咱儿子都会说会跑了，也不怕让儿子看见了难堪。向峰，我嫁给你，我的父母都不要我了，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只要你心里记得，咱们领证那天你对我的承诺”

    向峰再一次将高洁拉入怀中，深情地道：“放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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