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刚才略显阴暗的脸色,“您该早两年来寻我的,若是那个时候,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那个时候,别说在一起了,连焦适之自己也在矛盾的关头,好与不好到底是如何评判,他也不知道。但决定一旦做下,焦适之就容不得自己犹豫后悔。
焦适之的话语令李东阳眉毛一动,忽而问道:“任之的性格,当不愿行这样妄为之举,若天下皆知,也不过是骂名覆身,可为何却……”这种略显八卦的话题显然不是李东阳经常提及的问题,在还没说完的时候,自己便先住了嘴。
焦适之眉目含笑,“您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自己很多遍了。然情之所至,一往而终。没有什么愿不愿意,可不可以的事情。别人若因此轻我辱我,那又有何惧?我本便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至于千百年后史书如何记载,史书中的焦适之或是荣华富贵,或是令人不耻,又什么关系呢?与现在的我又有何干系?不过是一纸令人随意涂抹的白纸罢了。”
“我能活不过百年,顾得了的人不多,能顾得一个是一个,其他的,与我毫无瓜葛。”
当时李东阳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片片落下的雪花上,心中想的却是,果真是年轻啊。
他年轻的时候,似乎也有过这样纵情肆意的时刻,可是人终究会老的。
李东阳一边哈着气一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身边的杨廷和望着周围喝得一塌糊涂的武官,带着不明显的厌恶,“李大人刚才去哪儿了?倒是让我一阵好找。”
李东阳笑道:“屋内太闷了,我出去外面散散步。”
杨廷和以手帕捂着口鼻说道:“要不我们也随同皇上先走吧,再待下去,便要更加不可收拾了。”李东阳欣然应允,令侍从把东西收拾了,便起身出门。
出门的时候,屋外的雪花早已把刚才那几行连绵而去的脚印掩盖,恢复如初。
杨廷和搓着手说道:“这天气也太冷了,比京城还要冷上不少。”
李东阳含笑着望着雪景,“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吗?杨大人,要不要去外面逛逛?”
杨廷和诧异李阁老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不过望着天色,又听着那不断续的鞭炮声,竟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新年啊。
朱厚照即将回去的时候酒醒,对焦适之试图偷偷带他回来的行径进行了严重的谴责,然后两人直接一头扎入了热闹的街道。
即便是九边重镇的宣城,也是有资格享受着过年的喜庆的。而这里的年节,与京城截然不同。京城是带着优雅雍容的贵女,而这里便是哼着乡村小曲儿的活泼姑娘。同样是身处北方,这里的年味却来得更加喜庆热烈。
正德帝显而易见更喜欢这里。
焦适之庆幸他有带碎银出门,在不到一刻的时间内,正德帝已经搜刮了不少摊子,甚至还给两人买了个面具。焦适之看着递到他手里的半边面具,无奈道:“您这是……”
朱厚照笑着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已经让锦衣卫跟在身后了,难道我们的身形他们还认不出来?这不过只能挡住一半的脸罢了。”
的确,焦适之手上这个银白色的面具仅仅只能挡住上半张脸,焦适之在正德帝的怂恿下终究还是戴上了面具,而正德帝的面具则是金黄色的。戴上后正德帝望着焦适之许久,然后摇头说道:“果然还是不戴面具好看。”
焦适之好笑地伸手欲摘下,“我便说这没什么意义。”正德帝却伸手拦住焦适之的动作,牵住了他的手腕,继而滑落掌心。焦适之怔住,却被正德帝一扯往前走了,“现在无人能知道我们是谁,难道我们连牵个手都不行?”
他们身后还跟着锦衣卫呢。
这句显而易见的反驳被焦适之吞下,两人继续闲逛起来。
震天响的鞭炮声惹来四处弥漫的烟雾,那略呛鼻的味道却成了除夕夜最鲜明的点缀,孩童的大笑声,少男少女的欢乐,擦身而过的路人脸带笑意,摊主热烈吆喝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构成了众生百像。
一张银白面具,一张黄金面具,躲在面具后面的人偷摸在街角摊位后偷了个吻,面具后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路过之人起哄地吆喝了几句,也随着人潮慢慢散开。
而那两张面具,也在人潮中随之而动,不知去向。
第9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