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声且慢的人是谁呢?
钱雨庄当时也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这缓缓踱步而来的,是一名男子,他外披褐色斗篷,内着青白长衫。面容方正,五官清秀,一副书生样,看起来温文尔雅。这几日见那些粗猛大汉见多了,突然看到这般斯文的男子,真如翻过山岭见清泉。
“吾巡边御史夏子安。”
钱雨庄闻言一怔,定睛瞧了瞧那人腰上挂着的牙牌,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夏子安面前,鞠躬恭敬道:“下官下过夏御史。”
其余人见状,连连跪下参拜。
钱雨庄见夏子安点了点头,于是身子往一边一侧,露出一副谄媚样儿来:“夏御史今日一来,真是令衙邸蓬荜生辉,请夏御史夏大人上座!”
于是夏子安登上了暖阁,入座,钱雨庄也紧随其后,站于其身旁。见夏子安坐稳后,钱雨庄才敢小心提起方才的事儿来。
“夏大人,敢问刚刚为何不让小官刑讯?”
“本官是见你刑讯滥用,怕你造成冤狱!”夏子安沉声。
钱雨庄闻言吓了一跳,慌道:“大人明察,这双方各执一词,小官实在没有办法呀!”
“是吗!本官看你是司法不明,‘五听’不用,这律法更是不知!”夏子安说着说着,语中已有怒意。“若原告、被告、证人当堂对峙,仍无定论,应先刑讯被告,而你,又如何要刑讯证人?!”
此话一出,不仅是钱雨庄,连胡骞都吓得脸色发青。
只见钱雨庄双腿一软,立刻跪地叫道:“大人饶命!是下官一时糊涂!”
“你不是糊涂,你是愚钝!”夏子安斥责道,语毕他转头扫了一圈堂下的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幸颜身上,还唤了一声:“民女幸颜。”
幸颜立刻回应。
“本官听说,你是玄辞的朋友?”这唠家常的语气,虽然让幸颜有些不适,但她没有忘了摇头,毕竟她确实不认识谁是玄辞。
“你先抬起头来。”钱雨庄命令。接着见幸颜缓缓抬起来的那又肿又脏的脸,皱了皱眉,道:“难道你脸被打了连耳朵了也被打伤了?我再与你说一遍,你认不认识玄辞。”
这话说的,就像她必须认识此人一般,让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认不认识了!
故而她虽心中有答案,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请问大人,这是哪个玄字,哪个辞字?”
夏子安未及时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可曾读过李柏春的诗?”
“读过。”幸颜道。
“逐月入玄夜,临舟泪辞别。可知了?”
玄辞?
幸颜在心中念了无数遍,也想不起来是谁,她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难道是这人认识自己却以为自己认识他,那这可不就闹了个大乌龙?
“唉……”幸颜叹了口气。念道“我知道是哪个玄,哪个辞,‘逐月入玄夜,临舟泪辞别’的玄与辞嘛!但是我……”蓦地,念念有词的幸颜突然顿了顿,心中又将那句诗念了一遍。
逐月,临舟?
逐临……临逐。
邻足?!
难道是邻足公子?
幸颜一愣,心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
是他,一定是他!他居然来救她了!
想到这,幸颜欣喜若狂,连忙对着夏子安猛地点了好几个头,急道:“我认识他!我认识玄辞!”
夏子安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说:“那便是对了!你就是玄辞口中说的幸颜姑娘。”语毕,话锋一转,对着钱雨庄斥道:“你真是该死,差点打伤本官的朋友的朋友!”
“大人饶命啊!小官并不知情,望大人宽恕!”钱雨庄一边磕头一边求饶,要说当这地方官也真是不容易,怕胡帮大小姐又怕胡帮二小姐,好不容易以为捏到了个软柿子,居然又是个有背景的主儿。
真是难呐!
“宽恕?你与胡帮勾结,不秉公断案,你可对得起你头上这块‘明镜高悬’的牌匾?”
“你若是派人去丘镇不远处的丞阳,便可查到这幸颜,幸梄乃幸氏杂货铺幸有才的侄女侄儿,前几日事发时才到丘镇来,如何埋伏杀人?又如何与胡骞私通!”
夏子安一字一句,像是将钱雨庄与沈笙打入了冰冷的地窖。
这钱雨庄确实无辜,因他此次的确未与沈笙勾结,沈笙也托他秉公办案,但他哪有这个去查人的胆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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