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要秀才和举人了,因此赵家减了威风,因此他们也便小觑了他么?
阿q无可适从的站着。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人,他的对头又到了。这也是阿q最厌恶的一个人,就是钱太爷的大儿子。他先前跑上城里去进洋学堂,不知怎么又跑到东洋去了,半年之后他回到家里来,腿也直了,辫子也不见了,他的母亲大哭了十几场,他的老婆跳了三回井。后来,他的母亲到处说,"这辫子是被坏人灌醉了酒剪去了。本来可以做大官,现在只好等留长再说了。"然而阿q不肯信,偏称他"假洋鬼子",也叫作"里通外国的人",一见他,一定在肚子里暗暗的咒骂。
阿q尤其"深恶而痛绝之"的,是他的一条假辫子。辫子而至于假,就是没有了做人的资格;他的老婆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女人。
这"假洋鬼子"近来了。
"秃儿。驴"阿q历来本只在肚子里骂,没有出过声,这回因为正气忿,因为要报仇,便不由的轻轻的说出来了。
不料这秃儿却拿着一支黄漆的棍子——就是阿q所谓哭丧棒6——大蹋步走了过来。阿q在这刹那,便知道大约要打了,赶紧抽紧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果然,拍的一声,似乎确凿打在自己头上了。
"我说他!"阿q指着近旁的一个孩子,分辩说。
拍!拍拍!
在阿q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二件的屈辱。幸而拍拍的响了之后,于他倒似乎完结了一件事,反而觉得轻松些,而且"忘却"这一件祖传的宝贝也发生了效力,他慢慢的走,将到酒店门口,早已有些高兴了。
但对面走来了静修庵里的小尼姑。阿q便在平时,看见伊也一定要唾骂,而况在屈辱之后呢?他于是发生了回忆,又发生了敌忾了。
"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样晦气,原来就因为见了你!"他想。
他迎上去,大声的吐一口唾沫:
"咳,呸!"
小尼姑全不睬,低了头只是走。阿q走近伊身旁,突然伸出手去摩着伊新剃的头皮,呆笑着,说:
"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
"你怎么动手动脚"尼姑满脸通红的说,一面赶快走。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看见自己的勋业得了赏识,便愈加兴高采烈起来:
"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他扭住伊的面颊。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更得意,而且为了满足那些赏鉴家起见,再用力的一拧,才放手。
他这一战,早忘却了王胡,也忘却了假洋鬼子,似乎对于今天的一切"晦气"都报了仇;而且奇怪,又仿佛全身比拍拍的响了之后轻松,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
"这断子绝孙的阿q!"远远地听得小尼姑的带哭的声音。
"哈哈哈!"阿q十分得意的笑。
"哈哈哈!"酒店里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