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夜宇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彷佛一颗心被掏空了似的难受。
这些年的恩情,只有来生再报
只有来生再报
不要!
为什么要来生?
他不要,他只要妍儿留在他身边!
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要背叛他?
妍儿,为什么?
夜宇痛苦得不能自己,却又忍不住担心妍儿的安危。她伤得那么重支撑得住吗?外头有没有人接应她?那梁书远会不会珍惜她,同他这般疼她宠她?
想到妍儿可能会倚在他怀里,对他笑、向他撒娇、嫁给他陪他一辈子,他就痛苦得恨不得杀了梁书远泄忿。
妍儿呢?可会想他?可会有他这般的心痛与不舍?他从来没怀疑过妍儿的心意,但过了今晚,他不敢肯定了,柔顺如她都能狠心杀了殷伯,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夜宇头痛欲裂,脑中的问号不断增加,他假设各种可能性为妍儿脱罪,但卡在她出手杀人及六王爷的信,所有的假设都不能成立。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信不信呢?
是啊,信不信呢?人会不会不是妍儿杀的?可是怎么可能?她满身是血地在-体旁边,见他们来也没半句辩解,等于直承其事,怎么可能凶手还另有其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妍儿离开他,回到她父亲身边;那么瑛瑚被擒、殷伯被杀就合理化了,但这却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答案。为什么?妍儿,为什么
妍儿负伤离开寒松堡,却不知何处可容她栖身,宇哥的决绝令她痛彻心扉,提着的一口气顺不过来,软倒在地几欲晕去。
一直以来,有宇哥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属。
她从没想过会有和宇哥分离的一天。
儿时至今的想望依恋,如今已支离破碎;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城堡,竟如此不堪一击。
天下之大呵,她却无处可去
娘啊,您又何苦让妍儿回来定这一遭?
真该那日就带了妍儿定呀,至少免去今日这场不堪
娘,妍儿好累
妍儿还是跟您走吧,妍儿不再念着宇哥了,只陪着娘就好困难地撑起身子,妍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用仅存的力气到镇上雇了一辆车,送她回井霞山。
“姑娘,你是要到井霞山看那位有名的大夫吗?我看你先在镇上找大夫看看吧,井霞山可远哪,你伤得这么重,不好拖太久”车夫好心地劝道。
妍儿摇摇头。“我一定要上井霞山,拜托你送我去”因为她娘在那里,她一定要回去。
“好吧好吧!我尽量快,你可要撑着点啊。”
不知走了几天,在这天傍晚才终于到了井霞山脚。“姑娘,这儿就是井霞山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前面马车上下去。”
妍儿付了银两,车夫接过就高兴地走了。
到底是回来了呀!
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脑中想的净是拈然居的一切。她也好想上拈然居看看三位视她如己出的长辈,但,何必呢?别说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上下了山,就算可以,她也没有勇气面对他们知晓实情后的冷漠
一到晓苍林,妍儿的眼泪就不听使唤地急急落下。满满的回忆呀,晓苍林的每一处,都充斥着她和宇哥的身影
宇哥,瞧,今夜的星星美不美
宇哥,我们别练剑了好不好我知道林边有断崖,我会小心的,根本你就从不许我靠近那儿不是
宇哥
宇哥
妍儿-住耳朵,过往的对话却更形清晰地浮现脑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呀
落下的泪怎么也擦不乾;脑中的记忆怎么也挥不去,妍儿觉得她整个人像要炸开似的难受,全身的痛楚让她几乎崩溃。
终于,妍儿抵不住连日来的疲累酸冷,眼前一黑,昏死在她娘的墓前。
夜宇跟踪梁书远第四天了。
不为别的,他只是想再看妍儿一眼。只要确定妍儿没事就好,他不会打扰他们。
但奇怪的是,这四天梁书远完全没和妍儿接触过。他也曾夜探城西别馆,不但一无所获,就连下人的谈话也听不出一点郡主归来的端倪。
难道他们没人知道妍儿离开寒松堡了?如果没人接应妍儿,那她的伤
夜宇愈想愈心惊,不行!他得再探城西别馆,即使白天潜入危险得多,他也豁出去了。
避开巡逻的士兵,夜宇翻进墙内,四处找了找,却都是些没人的空房或储藏室,书房外虽有士兵看守,但他跃上屋顶往下看,里头亦空无一人。
夜宇纳闷,城西别馆的格局简单,并无偏僻院落,但他屡次来找人都无功而返,先是罗姑娘,后是妍儿;就算另有密室囚禁罗姑娘,但妍儿的身分不同,不可能住离六王爷的主屋太远。何况现在她身受重伤亟需照料,大夫和下人应该奔走频繁才对,但城西别馆却平静得不像有这回事似的。
他有些心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妍儿到底在哪里?
这时有人悄步靠近,轻拍他的肩:“站在这里不安全吧?会被人发现的。”
夜宇诧异。来人的武功不弱,他居然没听到他的足音。回头见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家丁,他又是一楞,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打斗,但对方显然没有敌意。
那人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哥哥。”这次出口的却是女性嗓音。
“你”雪儿?
“跟我来。”她领夜宇到侧院的一间空屋,关上门窗后才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果真是雪儿。
夜宇到寒松堡几个月了,直到现在才总算见着夜雪。他微笑着摸摸她的长发。
“雪儿,你长大了。”几年不见,如今夜雪出落得清丽无比、亭亭玉立,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欣慰又骄傲。
“什么时候来的?”夜雪见了他也高兴。
“我到寒松堡好一阵子了,一是为了撒尔罕族的事;一是为了清波玉璧,影叔要我留下来看能帮什么忙。”夜宇简单地解释了忆初的来意。
夜雪不解。“既然她都等了我这么久,怎么又肯忽然离开?”
夜宇只是说明忆初离开的原因。
“原来是情场失意。”夜雪嘴角微扬地看着他。
“你呢?怎么在这里担搁这么久?”夜宇不想再谈忆初。
夜雪叹了口气。
“我已经知道堡内的奸细是谁了,只是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没办法把他揪出来。”
夜宇黯然。“不用找了,妍儿已经离开寒松堡。”
夜雪杏眼圆睁!“妍儿?你的那个妍儿?”打哑谜吗?她实在不懂他的意思。
“你说的奸细难道不是她吗?”夜宇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夜雪摇头。“是方叔叔。”她自幼这么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夜宇愕然!
“二当家?”那妍儿
“嗯。这是我藏身在六王爷书房里时偷听到的。可惜我还找不到证据,现在回去指证他,我没把握让大家信服。”难就难在方毓位高权重。虽然她在寒松堡受爱戴的程度不下于他,但她仍不敢冒险。
夜宇打了个冷颤,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对夜雪说了妍儿的事。
夜雪凝神思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妍儿真的动手杀人吗!”
“嗯。”他也不想,但这是事实。
“不,不对。”夜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一时又找不出破绽。“你说六王爷的信上提到瑛瑚是妍儿帮忙绑走的?”
夜宇点头。
夜雪蹙眉。
“可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不是方毓把瑛瑚绑到这儿来的吗?但妍儿又确实为了那两封信杀人灭口“看来只有救出瑛瑚才能知道真相究竟为何了。”
夜宇并不乐观。“我来这里探过几次,但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罗姑娘被囚在何处。”他甚至怀疑罗姑娘早已遭到不测。
夜雪向来机智聪慧,但关于这个,她只能摇头。“这也是我迟迟未归的原因之一。就像你说的,我找遍城西别馆也找不出瑛瑚被关在什么地方。也许,根本就不在这里。”
夜宇沉吟了会儿。“乾脆我们用换的。”
“清波玉璧吗?罗叔叔不会肯的。”夜雪反对。
“我的意思是,抓个六王爷的人来换。”
虽然这么做等于正面和官府宣战,于寒松堡可能后患无穷,但先前消极的对抗并未使他们知难而退,反而变本加厉。既然官府都没有官府的样子了,那他还忌惮些什么?何况经雪儿一提,他回想起来果真是二当家一力主张不要正面得罪官府,消极回应便罢。现在想想,这恐怕都是别有居心的作为。
夜雪仔细推敲,也觉可行。“就梁书远吧!既然决定下手,就要找个六王爷不得不换的人。”
兄妹俩的想法不谋而合。“就算他不换,也会要方毓设法营救。只要能让方毓掉进陷阱,到时就有证据举发他了。”
夜雪点头。“那你一切小心了。”取了纸笔写了封信。“你把这交给罗叔叔,他看了会配合你的。”
夜宇接过。“你什么时候回寒松堡?”其实她已经没必要再留下来了。
“至少也得等到你动手的那一天,以免现在回去引方毓起了戒心。我正好再探探瑛瑚的下落,如果能先救她出来,就更加万无一失了。”不过她知道希望不大,如果这么容易能找到,又何必等到现在?
夜宇点头。“你也保重,万事小心。”
从门缝确定门外没人后,旋即飞身离开。
妍儿依稀听到为她忙碌的声音,也感觉到旁人浓浓的焦虑。她的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让她难受得无法深睡。这情形持续了好久,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晨昏,她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勉力睁开眼,跃入眼帘的是启叔启婶担忧的容颜。
薛启首先发现她闪动眼睫,高兴地喊:“妍丫头醒了!阿影快来!”
薛影几乎在话说完的同时冲进房间,一边问着:“醒了?现在还好吗?没啥大碍了吧?”
启婶扶她半坐起,见了她的憔悴不禁又红丁眼眶。
妍儿没想到还有回到拈然居的一天。见到三位亲如父母的长辈,想到连日来的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三个看了心疼,启婶更是陪着她落泪。
薛启替她把了把脉。“别哭了,你现在情绪不能太激动,有话慢慢说。”
“妍丫头,怎么弄成这样?告诉影叔发生了什么事。”
妍儿仍只是哭,薛影就更急了。
“别净顾着哭呀,夜宇呢?他出事了吗?”不能怪薛影着急,照理来说,夜宇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妍儿,但今天妍儿却伤成这样回井霞山来。他在晓苍林发现她时,她虚弱得只剩一口气在,陷入严重的昏迷状态。那夜宇呢?该不会遭到什么不测吧?
妍儿摇头,却轮到薛启不解。
“那他人呢?他知道你受伤吗?”关于妍儿的掌伤,其实他心中有个更大的疑问。
妍儿点头。
“那他怎么让你自个儿回来?这孩子也真是的。”启婶的口气已带着责难。
“他不会关心的”妍儿话虽出口,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痛。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是疑问。
启婶柔声道:“怎么这么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像他的心头肉似的,他怎么可能不关心?”难不成这两个孩子闹别扭了?但依夜宇的个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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