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曲沃一别,已是数月。
虽然当初不过萍水相逢,且满打满算,相处时日并不多,可莫名的,就是那么难以忘怀。那人苍白俊美的脸,瘦削的身体,凌厉的剑,他把他推开挡下那一刀时,刀刃刺破皮肤发出的清响,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每每想到这些,姜羽就有些后悔,他不该白白把人放走的,他应该想方设法把人留下,总好过现在茫茫人海,无处寻找。
翌日傍晚,姜羽脱下战甲,换上官服,带了一队人马,堂而皇之地坐船渡过黄河,而后乘马车抵达沧城城门下。
巍巍城楼,穆穆守军,城楼上蓝底黑鱼王旗在暮色中迎风招展。朱红色大门上,两个金狮子头狰狞肃穆,大张着嘴。
“前方来者何人?”守城的低级军官将车队拦下。
马车前,自有公孙克前去应对,交出一应文书,答道:“马车上是睢阳君,我家大人奉王命前去临淄,为贵国先王吊唁,并贺新君登基,还请将军阁下放行。”
那人生得一双铜铃眼,不怒自威,从公孙克手上接过文书细细看了,确无问题,目光一寸寸从眼前这个车队扫过。公孙克并不慌张,坦然地任他打量。
“敢问马车上可是睢阳君?”这名低级军官抱拳问道。
姜羽掀开车帘,探身道:“是我,我奉王命而来,路过此地,多有搅扰,还望恕罪。”
低级军官道:“大人哪里的话。”
说罢让开身形,一挥手:“放行!”
姜羽笑着朝他拱手道:“有劳了,咱们出发吧。”
其实行伍之人,一举一动,自由章法,与普通百姓并不相同。早在出发前,姜羽就再三嘱咐随行者,让他们切莫露出破绽,过了城门这关,后面也不能轻松。
进城之后,这车队又吸引了不少沧城百姓的注意。事实上,虽然两国间素有纠纷,但临近城池少不了往来,可若没什么大事,倒少有使者来往。
此番齐国新君与旧主交替之际,燕国真派使臣,也是名正言顺。
守城将领房善接见了姜羽后,就以天色将晚为由,邀请他暂时在城内驿馆住下来。姜羽自然不会推辞。
当晚,房善在城主府设宴为姜羽等接风洗尘。
房善正值壮年,生得虎背熊腰,一身铁血军人之气,守卫沧城已有五年,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席间一直推杯换盏,大有把姜羽灌醉之嫌。姜羽也就遂了他的愿,装作不胜酒力,醉醺醺地被人抬了回去。
姜羽一走,房善就向副将下令:“今夜多派些人手看着他们,尤其是睢阳君那个护卫。”
公孙克内力深厚,行家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副将不明所以:“将军,这是为何?”
房善道:“你没看出来么,这一队人,除了文书俱在,旁的,有哪一点像来吊唁、恭贺新君的?他们举手投足,都透着沙场上的血腥气,分明就是一只小队。”
副将细细一回想,发现果真如此,追问道:“将军,那他们扮作使臣潜入我沧城,有何目的?”
房善眯起眼睛,手中习惯性地去摩挲剑柄,但接风宴上他并没有佩剑,摸了个空,沉吟了一下,自语道:“他们进城时,天色已晚,做什么不留在对面高阳,非要到我沧城来留宿?”
副将道:“除非他们对我们有所图,在此留宿别有目的。”
房善:“你说得对,几位公子前些日子斗得你死我活,朝局混乱,如今二公子新君初立,可朝局还没稳下来。燕国于我们有宿仇,想趁此机会报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你现在就去查查看,看对岸有无异动!”
副将:“那睢阳君……”
房善:“他们到底是有大义在先,我们不好明面上有什么行动,你们暗地里看牢些便可。”
“是,末将领命!”副将道。
姜羽被抬回房之后,等下人都走了,就偷偷把公孙克叫进来。
公孙克说:“大人,我看他们像是起了疑心,我门外藏了不少人。”
姜羽:“疑心是正常的,要是他不疑心,我还要怀疑他这个将领怎么当的。”
公孙克:“那现在怎么办?”
姜羽:“什么怎么办,先等着,夜深了再行动。”
公孙克:“我若离开了,等那边出了岔子,大人您在这儿,肯定要被怀疑。”
姜羽说:“我什么时候要你去了?”
公孙克:“啊,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