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玻璃厂一公里半的三里胡同,住着一位七十三岁的老大娘,耳朵聋得什么也听不见。儿子儿媳在长庆油田工作,距家里不远,每周周末领着孙孙回家一次,看望一次老人,拿回些吃的用的和药物。
老人有心脏病,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儿子不放心,前些年一直带着她在油田上领孙子,等孙子睡着了便给儿子儿媳们做做饭,整理整理东西,打扫打扫卫生。
那时候,儿媳待她很好,每次下班都要给老人买点好吃好喝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就给老人添置件新衣服。老人胳膊风湿了,举不起来,梳头洗头全被媳妇包了。老人活得心里很滋润很舒坦。
等孙孙长到四岁,上了幼儿园,老人一个人蹲在家里心慌无聊,再也蹲不住了,便整天喊着要回老家去:“老家多好,天高地宽空气好,周围都是邻居,遍地都是熟人,我可以东家出西家入的串门儿、拉家常,家里蹲犯了我还可以逛亲戚。那里像这城里,满街道的汽车,满街道的生人,连个坐在一起说闲话的人都找不见。蹲在家里,四面是墙壁,窗子上还钉着钢筋,或活像个监狱。我要回去,我蹲不住。”儿子硬是千说万说的将她留下。
这时候媳妇变了。起初是每天回家便和丈夫吵架,再下来是嫌老人做的饭不好,摔碟子砸碗,再下来便是指桑骂槐的辱骂老人。老人耳朵聋,听不见,还劝她:“孩子,遇事别生气。气伤人哩。”她便指着老人的鼻子怒发冲冠的骂。老人这下生气了。老人生气不外露,嘿嘿笑笑便转进房子去了。她又追进房子骂,丈夫不依了,便追进来打了她两个耳光。丈夫打了她两个耳光,便把事儿弄大了,她便倒在地上边哭边骂。这一哭骂,老人的心脏病就犯了。
老人住在医院整整一个月,花了他们许多钱,花得媳妇心疼了,便一日三次的买东西去看老人,跪在老人床前边哭边揪自己的头发打自己耳光骂自己,向老人赔情道歉。老人不忍心她这样,尽管医生百般劝阻还是让儿子办了出院手续。老人一出院,不管儿子儿媳怎样劝阻,还是回了家。回家后,她的病再也没犯过。
这天早晨,老人还没起床,没听到响声,只觉得炕震动了一下,房顶上往下漏土末子,她以为是地震,便赶紧起来穿了衣服,这是什么动静都没了。她又睡下。这一段时间,她的瞌睡特别多。
老人躺了一会儿终于没有睡着,便又起来,扫了地,洗了脸,拿了笤帚出去扫院子。一出门,便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在房门口,两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老人心脏猛一收缩,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玻璃厂在城市南头。城北头北门村王善奇老汉的儿子在市政府工作,媳妇是市二中的教师。小两口早上起来上班去了,留下不满一岁的孙子老汉领着。老汉每天领着他学步。这天早上,大地震动了一下,老汉也以为是地震,赶紧从柜子里取出早已发黄破烂不堪的观天象的古书查算看今年有没有地震的天象,让孙子一人在院子里玩。孙子玩了一会儿便拿着一根胡萝卜样的东西进来,边叫爷爷边往嘴里吃。他一边喊“脏,不能吃!”一边上去从孙孙手里夺过那东西——啊!是一根人指头!老人吓呆了。
城市西郊是个很大的蔬菜批发市场。这里从早到晚挤满着人群。乡下人将自产的新鲜蔬菜拉到这里批发给蔬菜商,外地的蔬菜贩子将各地的特产运送到这里摆起摊子出售;城里的、乡下的小贩又从这里地价趸下拿到城里乡下或摆个小摊或走村串巷地高价出售;许多城里人图个低价也图个新鲜,早早地起来跟早市,将鸡呀鱼呀萝卜呀白菜呀西红柿呀一嘟噜一嘟噜的往家里提。
市场中心的一块露天场子上堆着一大堆洋芋。今年雨水好,洋芋长得大,价格低,加上这老板会经营,将那大堆的洋芋用水龙头冲洗得白白净净非常惹眼,所以生意非常红火。大群的顾客将洋芋堆子围得水泄不通,在那儿挑呀选呀,也有的人和老板讨价还价。老板忙得应接不暇,晕头转向。洋芋堆子眼见着在缩小,老板的钱袋眼看着在鼓胀。正在人们手忙脚乱得挑拣的时候,有一个人尖叫了一声。大家看时,发现他的眼前竟然有一只还在流血的人脚!大伙便丢下手里的蛇皮袋子,筐子篮子,惊慌失措的四面散开。有人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10……
南关小学几个女生跑完早操上厕所时,在厕所门口发现带着两个趾头的半边脚,吓得个个尿湿了裤子……
像这样的事情在这座小城的四面八方都发生过。有人发现一块腿骨,有人碰上一节肋骨,有人看见一块人肉,有人碰见一段小肠,有几个人捡到几张被血糊了的百元钱币,发现四面无人,便擦一擦上面的血迹,偷偷的落腰包了……
人人提心吊胆,毛骨悚然,惶惶不安。走路百般小心,不去能行的地方最好不去,不看能行的地方最好不看。除了少部分人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大多数人以为是什么人杀了什么人制造的碎尸事件。恐怖的阴云笼罩着小城。
三天里,公安机关共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体碎块八十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