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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寒冷天气里,白敏中却也不觉得冷,张谏之刚给她盖好被子,她便一脚踹开,酒喝得太多了么?张谏之叹口气,再次耐心地压好被角,揉了揉疼得难忍太阳穴,霍然起身去匣子里取了一只药瓶,倒了一粒服下,撑着桌角,额角不断地冒汗。
他回头看看白敏中,小丫头又将被子给踹开了,翻个身滚到了另一侧床铺。
张谏之遂又走过去,伸手试了试她额头温度,将被子重拉上来,被角压得死死。她若再敢一脚踢开话,就等着明日生病罢。
白敏中整个身体都埋厚厚棉被里,只露了一个小小脑袋外头,脸颊因喝多了酒有些发红,摸上去烫烫,呼吸也比往日要重一些。
张谏之她身边抱膝坐下,小丫头一有动静,他便去重盖被子。昏昧灯笼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子里安静得发慌。
至后半夜,张谏之委实太困倦,见白敏中老实了许多,便索性躺了下来。然他刚刚躺下,白敏中便翻个身滚了过来,脑袋埋进了他肩窝。
他微微一愣,垂下眼去看那张脸。这丫头当真不知道躯体借给别人当壳子用话,对身体有害处么?做什么事情总是毛手毛脚,也不考量后果,万一出事呢
他何时这样患得患失过,头一回觉得身边事难以周全,有了多需要考量部分。
这样,难道不是违背初衷吗?原本就预料自己活不长久,也未打算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侥幸从枉死城逃脱,本是为了一些心中难以释解之事,从来没有考虑过之后事。觉得了结了就真结束了,孤注一掷,单刀赴会,却不料遇见这样变数。
可也算不得变数。白敏中与他,可能是白家与海姬之间那些渊源延续。这样果,因为那样因,所以是命中注定事呢。
他神思已远,白敏中这当口却忽然坐了起来,眼也未睁,张口喃喃道:“渴死了。”
张谏之刚欲起身,白敏中却已然爬到矮桌前,拿起茶壶咕嘟咕嘟喝起来。她眼都未睁,喝完了水又爬回来,卷着被子躺下了。
张谏之一旁看着失笑,白敏中却因这冷茶水清醒了许多,她忽地转过身来,嘀咕道:“你母亲走了吗?”
“走了。”
“走了啊”白敏中微微往被窝里埋了埋脑袋,声音听起来有些舍不得一般,还带着一些哽咽。
“怎么了?”
白敏中这会儿有些酒醒,想起海姬与她聊一些旧事,原本难以理解,理清思路之后,才隐约觉察出身处人世艰难与矛盾挣扎。海姬一直很平静,大约是被这么多年看不到又得不到外界回馈封闭生活磨静了。
可是,她带她出来,真是对吗?
被封塔楼里禁足魂魄,被带出来,很就会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海姬却丝毫不乎一般,平静地问她愿不愿意带她出去,只要看一眼张谏之即可。
白敏中咬被子默默掉眼泪,小小脸上已挂满泪痕,她哽咽道:“可能再也看不到她了”
张谏之神色微愣,伸过去本要替她拭泪手停半空中,半天,才回了一句:“我知道。”
死去人已经死去了。
白敏中看惯了人世徘徊妖鬼,一直觉得人死后总还有什么,至于灰飞烟灭,是她没有想象到范畴。
“谢谢你,让她终于可以看到我模样。”张谏之温声安慰,手落下去,指腹轻轻抹掉她眼泪。
白敏中抽噎着,将头拼命往被子里埋。
“说过多少次,不要将头往被子里埋了,会闷死。”
他言声里无奈似是打趣,想要竭力化解这期间悲伤气氛。
白敏中止住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鼻音沉沉地小声道:“这样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凭吊想念,对方也感受不到了”
张谏之将另一只手按心脏位置:“这里,她还,那便足够了。”
张谏之闭了闭眼:“睡罢,明早还得收拾行李,我们得赶回东海,海上过年会很无趣。”
白敏中点头,拽了拽被子:“恩”她正要重钻进被子里,又想到什么般问道:“那么,你母亲留下那些咒术,要怎么办?”
张谏之替她掖好被角,缓缓地不经意道:“你祖父留给你册子,我需要借用一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