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多修习剑法,却不太会用枪。才几招下来,右臂、左腿各中一枪,鲜血挥洒而出。灵獒弟子见他果然不是金刚不坏之体,精神大振,愈发攻的急骤。
然而云炫双手黑焰缭绕,气力大得异常,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四人兵刃不时被他砸得脱手,只得轮流跳出圈外,拾了长枪再加入战团。云炫虽舞得凶猛,终究不成章法,若不是仗着玄狼宝甲,早就被扎成蜂窝。
蓝倩雪见他危急,欲要相救却苦无灵力,只得在一旁叫喊,但众人杀得眼睛都红了,根本不听。
只听一名灵獒弟子斥道:“撒手!”
云炫左手右手各中一枪,再也拿捏不住,长枪脱手掉落。他正手忙脚乱,却听玄狼声音喊道:“接剑!”
一把紫莹莹的宝剑掷了过来。云炫劈手接过,见一名灵獒弟子攻来,顺手一剑劈去,那人横枪格挡,不料那生铁枪杆竟如麦秸一般,被云炫轻轻一划,连人带枪都劈做两段。
云炫被鲜血溅了一脸,呆如木鸡。耳旁几声惨叫,却是玄狼料理了那几个灵獒山庄的长枪手。他拿着剑,颤抖着对玄狼道:“你……你害我杀了正教弟子!
”玄狼左肩鲜血淋漓,渺着右目兀自流泪不停,哈哈大笑道:“你不杀他,他却杀你!人家只把你当妖,你却自认什么正教弟子!笑死人了。”
蓝倩雪一眼认出他手中宝剑正是自己家传的璇玑剑,惊呼道:“你哪里来的这把剑?你杀我弟弟么?”
玄狼道:“杀了有什么稀奇?我又不怕杀正教弟子。谁来杀我,我便杀谁!”
蓝倩雪只有这么一个幼弟,从小便与她亲厚。登时美目发红,滴出泪来,咬牙道:“你杀了我弟弟,我和你拼命!”
一头便撞向玄狼。
玄狼遇袭,正自焦躁,怒道:“都是你惹的追兵,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一掌劈出,蓝倩雪横飞出去,撞向一块大石。云炫救之不及,惊喝道:“不可!”
却见灰影一闪,一人疾若狸猫,将蓝倩雪接住。那人一身灰布道袍,长髯飘动,手执一柄拂尘。他见蓝倩雪只是昏厥,便将她轻轻放下,抚髯徐徐道:“妖怪放肆!可认识道爷潜渊子否?”
玄狼刚要说话,却见道人身后奔来数骑,皆是劲马健儿,当前一人目光炯炯,一看便知是硬手。
他心中道:“娘的,今天什么日子,捅了马蜂窝么?若是老子一个,打不过便跑。现在拖着一个累赘,却是麻烦得很。”
见敌人慢慢围上,他对云炫道:“先别管你正教妖道,存了性命再说!你今日如死在这里,必然背上妖怪恶名,恐怕连你师兄也难以做人!谁要杀你,你就杀他!就算你是正教弟子,也是这般道理!”
云炫被他喝醒,见四周的正教诸人望着自己皆满眼敌意,恨不得立刻诛杀。
他一身冷汗,心道:说的没错,我今日若死了,谁来给我洗刷冤屈?背着个妖怪的恶名,黄泉底下如何见爹爹和娘?
他握紧璇玑剑,眼神露出寒光,道:“好吧!我不去杀别人,但谁要杀我,先问问这剑!”
玄狼哈哈笑道:“好男儿敢作敢当!正该如此!”
那潜渊子见他们在重围之下,依然谈笑风生,不禁也佩服对手的胆色,便对身旁那目光炯炯之人道:“罗$132;弟,小心。令师弟恐怕已遭不测。”
那人正是灵獒双俊中的罗西鼎,他接到丘焕,蓝狄的飞鸽传书,即刻赶来,如今却不见师弟丘焕,只怕他已凶多吉少。
他一眼望见玄狼左肩创口,道:“那老妖肩头上分明中过丘焕之箭,我来斗他!”
潜渊子点头道:“多多小心,我去收拾另一个。”
云炫见潜渊子缓步朝自己走来,看他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他心存一丝侥幸,说道:“潜渊子道长,我不是妖怪,我是正教弟子。”
潜渊子一声清笑:“既然如此,快快扔下剑来。”
云炫见他语气柔和,喜道:“你相信我的话?我撤剑你不杀我么?”
潜渊子依然不紧不慢道:“人妖殊途,除恶务尽!你若撤剑,贫道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玄狼骂道:“才夸你好男儿,你就卑躬屈膝!再这样,咱们妖道都不收你这号窝囊废!”
罗西鼎道:“妖怪休要嘴硬,待会定要你跪地求饶!”
玄狼嘿嘿笑道:“大家不妨试试,看谁跪地求饶!”
罗西鼎不再说话,便是一拳击出,玄狼喝道:“来得好!”
也是一拳。他身高臂长,拳头竟后发先至,罗西鼎丝毫不躲,砰的一声,被玄狼重重击中。
玄狼一愣,胸口上也吃了罗西鼎拳头。俩人皆是身形晃动,气血翻腾。玄狼道:“原来你也是练不坏之躯的!”
罗西鼎冷笑道:“你那小小妖术,也敢妄称不坏?今日我要生生将你打成肉饼!”
玄狼见他狂妄,心中来气,便道:“好!今日便与你赌赛一番,有本事别躲!”
两人咬紧牙关,不躲不避,一拳拳尽往对方身上打。他俩打铁似的,乒乒乓乓,你来我往;又拳拳到肉,好如和尚撞钟,金铁之声不绝。一旁的人竟看得呆了。
云炫握紧了剑,望着潜渊子道:“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我却不能这么让你给杀了!”
潜渊子淡淡道:“我本来就存着伏妖的打算,也不怕费些功夫。你动手吧。”
云炫额上青筋隆起,知道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口中却说道:“不!你不杀我,我就不杀你!”
潜渊子长啸一声,笑道:“好吧,我这就杀你!”
拂尘一抖,万千丝绦笔直如枪,径自射向云炫胸口。云炫圈剑一挡,璇玑剑乃上古宝剑,潜渊子拂尘虽也是法宝,却依然当不得璇玑剑芒。
潜渊子之前没注意他手中宝剑,此刻目光一瞥,情知不对,连忙撤手,但为时已晚。拂尘虽未被云炫一剑挥做两段,但还是有数百根拂丝被剑气所浸,纷纷断落,风雪一卷,飞得到处都是。
他这拂尘上的丝绦乃西域麒麟上等尾丝所制,珍贵无比。遭此折损,当真令他心都碎了,饶是他气量再好,也将一张白净面皮憋的涨红。他大叫一声:“气煞我也!”
将拂尘望后领一插,双手箕张,喝道:“归来!”
那散落风中的根根断丝仿佛有生命一般,跳跃而起,笔直如针,凝在半空。
潜渊子斥道:“去!”
断丝如一蓬银针,满天星雨般直射云炫。云炫慌忙舞剑抵挡,只听嗤嗤细声不绝,玄狼宝甲虽然坚韧,亦然挡不住那细如牛毛的银丝穿过。云炫啊的一声大叫,奇经八脉各个重要穴道之上,俱被银丝直透而入,璇玑剑把握不住,掉了下来,轻插入地,直没至柄。
他中针之处冒出细细血流,虽然出血不急,但满身皆是,登时将他变得血葫芦一般骇人!
潜渊子恼他毁伤自己法宝,出手无情,喝道:“我今日偏不杀你!让你生不如死!戮之!”
他话音才落,那插在穴道中的上百根银丝拼命搅动起来,云炫痛入骨髓,狂吼一声,虽双目血红,身上却无半点气焰冒出。原来,他筋脉穴道被银丝所截,正如道道堤坝,隔断流通,一身妖力被蓄在身体各处,无法奔腾交融,连用都没法使用,自然冒不出气焰来。
灵獒山庄一派的法术,本以追踪机关为主,但罗西鼎天赋异禀,自小就修炼金刚不坏之功。在天山围猎时,又碰巧杀了一头千年妖蟒,他剖蛇胆而服,更是不避锋刃。若玄狼在全盛状态,倒是可以和他一决高下。但他一轮激斗之后,有伤在身,气力不如罗西鼎精纯,两人数十拳打过,他已渐渐不支。
见云炫危急,玄狼更是心烦意乱,想着偷偷封印对手,罗西鼎修为和他不相上下,封灵法咒竟然不能生效。慌乱间吃了罗西鼎重重一拳,将他防护打破,哇的一声吐出血来,单膝跪倒。
潜渊子见玄狼倒地,知道今日己方大获全胜,也不再留手。他闭上双目,凝神默念长咒,雪花漫天,被他气势所逼,丝毫不能靠近他的身体。
罗西鼎笑道:“如今是谁跪地求饶了?”
踏前一步,见玄狼拼命挥拳击来,他毫不在意,说道:“强弩之末,还要嚣张到几时?”
一拳重重击出。
玄狼中拳,又是一口鲜血,身子斜斜飞出,倒在云炫脚下。潜渊子听得众人一阵呼叫,知道罗西鼎已经得手,他口中念咒完毕,大呼一声:“破!”
然而才喊出半声,小腹一凉,一把紫莹莹的宝剑自腹斜插而入,从他口中穿出,将他舌头也斩做两截。
他脖子被宝剑所顶,不能低头,想转头去看罗西鼎时,终于眼前一黑,就此殒命。罗西鼎却怔怔的站着,脸色惨白,心口插着一根噬魂箭,血泉已经喷得枯涸,仍不断从箭尾吹出串串红色泡沫来,他身前热血一汪,融入白雪之中,形成一个血池。
原来玄狼见那噬魂箭厉害,便藏了一根在身上,最后一拳时捏在手中,罗西鼎见胜券在握,不疑有诈,被他暗算得手。他借着罗西鼎拳势飞扑到璇玑剑处,拔剑就刺潜渊子。潜渊子原以为罗西鼎已完全压制对手,丝毫未防,全力施咒,那宝剑锋利,破空无声,竟被他一剑给杀了。
这一下波诡云谲,形势大变。玄狼一脚踢开潜渊子尸身,仗剑而起。阴沉沉的目光望向一旁观战的南宫和灵獒子弟,森然笑道:“老子这边二对二,胜得不费吹灰之力。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
众人早被眼前惨景吓呆,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连灵獒都被玄狼放出来的妖煞所逼,夹着尾巴伏在地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逃!”
马蹄声疾,犬吠呜咽,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连蓝倩雪都抛下不管了。
玄狼见众人跑得影子都不见了,这才一跤跌倒,喘息不已。他刚才拼命放出气势,其实已是勉强之极,就算蓝倩雪苏醒过来,也能夺过璇玑剑,将他杀了。
玄狼调息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去看云炫,只见他中了潜渊子最后的大咒,透体银丝在体内各处要穴爆了开来,将他筋脉穴道全都炸的支离破碎,已经奄奄一息了。即便将来活过来,多半也是废人。
玄狼叹息道:“有条命就好了。何况现在依然是一根手指也没少。”
牵过罗西鼎的马来,将云炫放在马上,他看了一眼蓝倩雪,心道:追兵为她而来,就把她留下好了,免得乌头苍蝇似的纠缠不休。他两番大战,体力消耗急剧,好不容易爬上马鞍。扬鞭催马,在雪地中留下歪歪斜斜一行蹄印。
片刻之后,罗西鼎的尸身砰的一声摔倒。大雪在这个时候恰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