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云炫只觉她双瞳如星,心中不觉一动,正要朝她微笑,明珰却不再看他,轻扬秀眉,对着明琅说道:“那也是璇姐姐最大!你们终究还是做小的份。”她红唇柔软润泽,带着娇俏的笑意,全不似刚才和云炫说话时那般生分。云炫有些怅然若失,心道:何时我也能这般熟络的和她说笑?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明琅道:“那天救我时,你是不是也在场?”明琅笑道:“说来惭愧,我当时虽是在场,但还不知道你是我表哥,根本没起救你的念头,是我姐姐救的你。她和奶奶马上就过来了。”正说着,大厅上又走来数人。走在前面的是提着灯笼的小婢,一个个姿容姣好,肌肤滑腻,俱是拿眼去偷看云炫,有那胆大的还悄悄使出眼色,去勾云炫的目光。
云炫见婢女后边,一个华装少女扶着一个老妇款款走来,时先生紧随其后。
那少女和明琅一样,也是一头银色长发,银辉中则晕着淡淡乌金之色。她脸上线条柔和,娥眉也作银色,显得异常干净。
云炫觉得她眼睛特别动人,仔细观察才发现少女瞳孔颜色不如常人那般深褐,浅浅的带点蓝灰之意,居中两点瞳仁却又黑又圆,两相映衬之下,那一双柔美的迷眸既显得高贵典雅又说不出魅惑诱人。看得久了,直让人目眩神摇,就欲醉倒在她清澈的双眸中。云炫心道:“难道这个女孩就是他们所说的明璇?世上还有这般纤尘不染的女子?”果然听到明珰叫道:“奶奶,明璇姐姐。”那老妇和明璇朝她点点头,又望向云炫。一时间大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云炫身上。
云炫望向那老妇,见她满头白发,约五六十岁的样子,本来容颜保养得还不错,但眼角唇边却有几条极重极深的皱纹,透出一股难言的苦意,将整个人显得苍老了许多。
云炫心中怦怦直跳,想道:“明珰叫她奶奶,那也就是我的奶奶?”原来姜氏夫妇俱是修行云游在外,除了九成山的王平真,从未和云炫提起家中的其他亲人。
今日云炫平白无故多了表姐表妹表弟,眼前更还有一个奶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亲情,如浪潮般冲击着他的心扉。
或许是至亲血脉感应,云炫竟对那老妇油然生起了孺慕之意,只是事情太过光怪离奇,不啻梦中,他不敢就此上前相认。
那老妇当初决定救他,便是将他视为儿孙,此刻再看着他,又想起了阿涵的苦命,伤心之下,眼圈不禁泛红。云炫看见老妇眼中有了泪光,他愣了一愣,胸口仿佛被巨槌冲击,身子也震了起来,心中默道:“她这样子绝非做作,若不是我的亲人,怎能如此垂泪?”老妇见他迟疑犹豫,知他从小流落在外,骨肉离散,致使相见而不敢相认。
此情此景足让人断肠,老妇两行热泪滑过面庞,不由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说道:“傻孩子,你杵在那里干甚么?你好歹叫我一声啊!”明璇一双魅眸望向云炫,用眼神催他快些,免得伤了老人家的心。明琅也道:“表哥,你答应奶奶一声呀!”云炫颠沛奔波这许多日子,吃了无数苦头,此时乍逢亲情抚慰,百感交集中喉头哽噎,心中道:“就算他们认错了人,以她这把年纪,也足以做我的长辈了。”他本来仍有少许犹豫,但见老妇面容悲戚,满脸期待之情,确是真情流露,心中疑虑更去,终于颤抖着嘴唇叫道:“奶奶!”一头扑到那老妇怀中,泪如雨下。
老妇一怔,道:“我是你外婆!”
“……外婆!”祖孙二人抱头唏嘘,引得旁人亦为之感伤。明璇恐老妇难以自持,不能止泪,便不断在旁边开解,只说团聚乃是喜事,不宜悲伤啼哭云云。
老妇果然被她柔声哄得收了眼泪,笑着拖住云炫的手道:“我这年纪越大,心肠倒越软了,见到你只记得哭,忘了让你们兄弟姐妹相认了。”说着便让云炫先拜过明璇表姐,谢过救命之恩后,又让明珰、明琅俩人一齐口称表哥,向他行礼。云炫见明璇典雅,明珰秀逸,明琅更是有一股俊朗尊贵之气,心中好生喜欢。
各人分座次坐下,谈话间老妇向云炫细说宗谱,原来老妇姓卓,嫁与明老太爷后,得一女明涵,一子明沣。明涵即是云炫生母,而明沣娶妻两房,分别生明璇与明琅。表妹明珰的爷爷与明老太爷乃是亲生兄弟,故她与明琅乃是堂姐弟。
云炫此刻脑中依然一团混乱,便用心听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明珰望过去。
明珰正看着卓太君,侧脸对着云炫,云炫见她轮廓柔美,眼睫浓翘,鼻尖挺直,香腮边青丝柔滑,仿佛画中人。
明珰无意间一回头,见到云炫呆望着自己,她先假作不知,变换了一下姿势,但云炫正想着心事,怔怔出神,目光竟似粘在她脸上一般。明珰微微皱眉,心道:这人怎么这样?不由回瞪了他一眼。云炫浑若不察,依然盯着她不动。明珰正心头火起,云炫却移开了目光,原来他听了半天,卓太君半句未提他的父母,便寻了个间隙问道:“外婆,那我爹爹和娘现在何方?”那卓老太君本来还兴致勃勃,被他这么一问,顿时住嘴不提。云炫心中疑窦丛生,便静静等着她开口告诉自己。
卓太君叹了口气,说道:“今天天色晚了,你又重伤刚醒,早些回去歇息吧。我明日再遣人和你说。”说罢便挥手令众人散去,自己起身离座,头也不回,仍由小婢领着离去了。
云炫不敢挽留,想了一想,不由又偷眼去看明珰。此时明珰正和明璇并肩站在一块,烛火映照之下,更显二女脸蛋光洁,肌肤细嫩,她们的衣服皆是绡纱所制,轻盈柔软,剪裁又贴身。少女酥胸饱满,竟将衣襟高高顶起。云炫已由男儿升级为男人,眼光扫过去,顿时被那娇挺鼓胀引得多看了两眼。
明珰一晚上被云炫偷看了数次,心中敏感之极,立时察觉,咬着银牙就要说他。但见云炫双眼清澈,并无亵念,目光略一停留便移开了,掉头和明琅说些什么,她倒也不便发作。
只听明璇说道:“明琅,别缠着云炫了,让他回去歇息吧。”
明琅向来敬他,便做个鬼脸,对云炫道:“你今晚好好歇息,我明儿找你玩。”
明璇朝云炫点头致意,令时先生将他领回住处。明珰陪着明璇月下散步,闲扯些闺中密语。她心中对云炫始终有些芥蒂,走了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便道:“璇姐姐,你觉得你的这个表弟怎么样?”
明璇笑道:“挺好呀。人也长得英俊。你又如何看你这个表哥的呢?”
明珰微微撅起嘴唇,道:“若是阿涵姑姑没死,将他抚养大,自然和我们两小无猜。可他不知道在哪里过了这许多年,本事没学会,却沾了些浪荡气回来……”
明璇叹气苦笑道:“要说浪荡,谁比得上明琅这个魔头浪荡?”
明珰道:“那不一样,明琅嘴上是乱说话,心里是极敬重我们的。”
明璇扭过头,浅色双瞳望着明珰道:“云炫哪里浪荡了?”
明珰微微皱眉,说道:“他眼睛到处乱看!”
明璇银眉轻挑,笑道:“哦?他乱看什么了?”
明珰小脸有些憋的发红,道:“你没发觉么?刚才我和你站一起的时候,他那双眼睛色迷迷的不怀好意,尽看女孩子家羞人的地方!”
明璇掩嘴笑道:“你呀!当真是疑人偷斧!再说了,就算他往你胸脯多瞧了两眼,你穿得齐整整的,又能看到什么?”
明珰道:“原来你都知道!干嘛还要骗我说出来?那你说,他这样算不算浪荡?”
明璇眼睛弯如新月:“你长得俏还不许别人看几眼么?你当初看他的时候,倒是将他寸缕不着的看了个通透呢!”
明珰脸上飞起红晕,撅嘴说道:“你又来取笑!那日知道你救回个表哥,我便急急跑去探望,谁知道时先生把他剥了个精光……哼!丑也丑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明璇不肯就此放过,继续笑道:“哪里丑了?你可别占了便宜还卖乖。”明珰又羞又愤,正要顿足,忽然眼珠一转,笑了起来。
明璇暼了她一眼,奇道:“你坏笑什么?”明珰嘻嘻说道:“璇姐姐,你也去探望过他,是不是也将他看了一个通透啊?嗯,你说他不丑,这个评语倒是值得玩味再三。”明璇笑骂道:“死妮子,看我撕了你这张利嘴。”明珰咯咯娇笑,身子一纵,在空中飘然滑远。明璇只是作势,见她逃了,也不追赶,微微一笑,迤逦而去。
明珰回到自己的屋内,她和明璇一番说笑,心情舒畅不少。今日她秋千打得剧烈,刚才又狂奔而回,亵衣上微微见汗,便将长发挽做云鬓,脱去外裳,就要去沐浴。她仅着轻纱,走了两步,又折回到刚才经过的镜子前,仔细打量起镜中人来。
镜中少女青丝高卷,颈项秀颀,纱衣上领微微翻开,露出线条柔美的锁骨和那一个美人凹。她已解去了亵衣,胸前娇乳将纱衣顶起,隐约可见两点朦胧的嫩红。纱衣轻轻摇摆,只覆盖到大腿上截,裸出两段欺霜赛雪的腿儿。少女双足踩着一双坡底红漆木屐,后跟颇高,更显得她足弓柔美,玉腿修长。
明珰盯着自己的胸部,又想起云炫的眼神来,心中依然恼他轻薄,却又隐隐为自己身体的曼妙而窃喜。她微微挺胸,两点娇红登时顶起轻纱,犹如雾遮桃蕾愈加惹人。明珰忽然有些害羞,想道:“幸好不是这个样子被他看到。”她不敢再看,便朝浴池走去。
无忧境里有一个温泉浴池,其水晶莹爽滑、清澈见底,最是滋养肌肤,润健筋骨。其上盖了木屋,隔成数个浴室,供众人洗浴。当日云炫初至无忧境,苏绣便是在其中一个浴室内为他清洗身体。
明珰径直走向最大的一个浴池,这个池子乃是露天,周围种着花木以供遮蔽。
此刻夜已深了,池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明珰走进木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块写着“女眷占用”警示牌。她想了一想,摘下一只耳环,用丝绦悬在门楣之上,这样就算明琅半夜瞎逛至此,看到耳环便知道自己在里面洗浴,不至于唐突闯入了。
明珰站到池边,脱去衣裤,钻入池子中,不一刻就将全身洗得干干净净。她靠在池子边,仰望着星空,想道:无忧境如此夺造化之功,阿涵姑姑真是厉害!
只可惜她的儿子虽然生的俊,却半点也没学到她的本事。她出了一会神,想到云炫是个绣花枕头,不由摇头微笑。
她又泡了一会,只觉浑身舒畅,便从池子站了出来,用白色软布仔细揩干了身子,正要穿上衣服,忽然看到眼前有人。明珰还以为是哪个丫鬟也来洗澡,笑道:“你也这么晚呀?”抬头一看,只见云炫手里捏着个耳环,正目瞪口呆的也将自己看了一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