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断,她的声音轻颤却坚决。“我只想这样画就好。”
没有人看也无所谓,她只想单纯地画画。“为什么?你这样就满足了吗?既然如此,为何你和艾格聊画时却一脸兴奋,你……”
“别说了!”她慌乱地打断他的话,急忙起身,“我不画了,我累了,想休息了。”“Teodora!”
“别这样叫我!”她突然抓狂,激动地朝他吼:“我是安千夏!不要叫我Teodora!”“为什么?Teodora不就是你吗?”他观察她,眸光轻闪,眼前的她像是惊恐的孩子,慌乱地想抗拒让她害怕的事。
“不是!我不是!”她朝他喊,可喊完却又发现自己似乎太过情绪,她急忙咬唇,慌张地低下头。可来不及了,他看到她眼中的恐惧。
“你在怕什么?”他走向她,伸手抬起她的脸,一碰到她却发现她全身冰冷,身体也在颤抖。“你怎么了?”他惊愕,“千夏,你在怕什么?”
“我、我……”她颤着唇,摇着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没有呀,我很好,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我想去睡一下……”他却不让她离开,他不想再让她逃避了,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艾格的话该死地影响了他!对他而言,她确实太飘忽,她就像她的画一样,色彩斑斓,他总是不懂她在想什么。
她像毒花,也像风,吸引他,也让他抓不住,艾格的话刺中他潜藏的担忧,他是害怕,也许哪天她突然觉得他太单调,就将他丢弃了。“Teodora这个名字让你害怕吗?为什么我一提到这名字你就变成这样,是……”
“够了!不要一直提Teodora、Teodora、Teodora!”安千夏受不了地喊着,神情狂乱。“Teodora有这么重要吗?你知道我是Teodora就觉得我是别人了吗?还是你想去跟你朋友炫耀,说你找到我了?或者想拿我的画去卖?去展览?因为我是Teodora,就不再是安千夏了?你看到的只有Teodora!是这个天才画家,而不是平凡无奇的安千夏,就跟艾格一样……”
她突然噤声,尤其看到他沉下的脸色时,她不禁紧张地看着他。“阿宇,我不是……”“跟艾格一样?”他重复她的话,霎时明白她在怕什么了,“你觉得我跟艾格一样?还是你对艾格仍然不能忘怀?”
“不是这样……”她想解释,他却不想听她说。“我不是艾格,所以你以上说的每一句话麻烦你去跟艾格说,而我,也会很识相。”
“什么意思?”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却回以冷漠的眼神,他的眼神让她惊恐,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冷淡的眼神注视她。
“你该长大了。”留下这句,他跨步离开画室。“阿宇!”她想追上去,可是他冷漠的背影让她驻足,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啊……”
安千夏喃喃低语,贝齿紧咬着下唇,眼中的泪悄然掉落……他走了……
安千夏站在房门口,看到属于韩洛宇的东西不见了,她着急地打开衣柜,他的衣服和行李袋也不见了。他离开了?!她惊慌地转身,准备去追他,可艾格却挡在门口。“走开。”她想推开艾格。
“安,他不适合你。”艾格挡着安千夏,看着她的眼充满浓浓深情。“安,跟我在一起吧!我一直爱着你,从来没有忘记你,跟我一起回意大利吧!意大利才是属于你的地方,你不该一直待在这里,这里不适合你!安……”
艾格突然抱住她,见她没推开他,不禁心喜,“安,你爱画画,也有才能,你不该放弃的,安,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我了解你,我懂你,我们可以一起画画,一起谈莫内、高更,谈任何你有兴趣的事,安,回来我身边吧!”他温柔说着,低头轻吻她的脸。
“安,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一起时有多快乐吗?我是第一个吻你抱你的人,我知道你的一切……安,我们一起回意大利吧!”每说一句艾格就落下一个吻,直到快要吻住她的唇。“艾格。”安千夏转头躲开他的吻,伸手推开他,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我爱过你,很爱很爱。”曾经,她迷恋过他,崇拜他的才华,失去父母的她,那时陪她的人是他,她依赖他,自然而然地爱他,她曾以为他是她的一切。
听到她的话,艾格开心地笑了,激动地想抱住她。安千夏却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怀抱。“可是艾格,你爱我吗?”
“安,我当然爱你……”“你爱的是“Teodora,还是安千夏?”她轻声问,眼神却十分幽冷,“你眼中看到的是Teodora还是安千夏?”
她爱画,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画画,她从没想过要成名,有人懂她的画,肯看她的画,她就开心了,高兴了。她不想要Teodora这个名字,可是她无法选择,她突然被称为天才,身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接近她的人也不再因为她是她。
她成了Teodora,安千夏像是被人遗忘了。十五岁的她,却走进了大人的世界,她承受他们的瞩目,他们的羡慕,他们的嫉妒。她听到当面称赞她画作的人,却在背后将她批评得一文不值。
她分不清他们的话是真是假,她像是活在虚假腐败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叫她画,都要她画;可她怕,她不要,她画不出来!那时,她只有艾格,她想躲进艾格的怀抱,她以为艾格能懂她的,就像爸妈刚去世时那样,他会温柔地抱她、哄她,当她的避风港。
可是艾格也变了……他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爱。“若我不是Teodora,你还会爱我吗?”
“安,你在说什么?你本来就是Teodora……”“那是因为你看到的只有Teodora。”安千夏淡淡地笑了,“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
没有人看到真正的她,她累了、倦了。十九岁那年,她逃回从小长大的小镇,刚回来时,她连画笔都拿不起来……她不敢画。
可是,她想画画,她好想画……温柔的镇民们关怀她,疼爱她,在他们眼中,她是他们从小就疼爱的小夏,不是Teodora。一年后,她拿起画笔,终于能画了,而且是快乐地画,开心地画。她不用再戴着面具,不用虚假地笑,心里却惶惶不安地想着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所拘束的,做她最想做的自己。她可以天真,可以单纯,可以耍点小心机,可以活得自在,可以画她自己想画的。
“安,你在说什么……”“艾格。”她对着他淡淡一笑,“我曾爱过你,可是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朋友,是个哥哥……”“不!安!我不信!”艾格无法接受,他激动地喊着:“安,这世上没人比我了解你……”
“不!你了解的不是我,你了解的是Teodora,而不是安千夏。”而她,从来只想当自由自在的安千夏。你该长大了―韩洛宇的话在她脑海浮现。她笑了,突然懂了―她不再是十五岁的她,她早已不是当时的小女孩。
她想着韩洛宇,在心里轻喃着:是呀,她是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