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拉盒子,好的、坏的,恐惧的、欢喜的,一股脑儿地往外钻,拦都拦不住。
寻聿明回到家,洗过澡换了衣服,刚好九点半。隔三差五连续熬夜,他的生物钟彻底紊乱,这会儿半分困意都没有。
他抱着笔记本靠在床头,又把庄奕母亲秦雪岩的片子找了出来。对他而言虽然不算大手术,但对病人来说,开颅手术称得上人生大事,容不得丝毫懈怠。
寻聿明是从不肯临时抱佛脚的。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把周一升旗仪式后为母亲节致辞的重任,交给当时身为班长成绩又是年纪第一的他。那段时间正赶上奥数竞赛,寻聿明疲于应付,晚上趴在写字台边写稿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上台致辞才想起来,稿子还没通读过。
于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寻聿明嘴巴一瓢,将“伟大的母爱”念成了“母大的伟爱”。他涨红着脸,从哄笑声中抬起头,迎上班主任小刀一样喇人的眼神,觉得老师裙子上的小红花都枯萎了。
从此以后,无论什么事,但凡有时间他都会提前准备,只要偷懒的念头一出现,眼前立刻浮现出班主任的目光。想到庄奕那双清明的凤眼,也会对他流露出那样失望的神色,就像他们当初分手时那样,他便如坐针毡。
寻聿明把庄奕母亲的资料,包括既往病史、服药情况等等重新过了一遍,看着看着忽又想起他今晚那句话——总比挂在心里好。
至少在今天以前,他以为他们是爱过的。现在看来,原来没有么?寻聿明心里烦乱,合上电脑,翻个身,默默腹诽:你想这些干什么呢?他爱没爱过和现在的你还有什么关系吗?你不就是想他还爱你,还想着你,内心深处还放不下你么?你可真是害人精呐!
他挠挠屁股,负气似的,蒙上被子睡了。
几天后的早晨,寻聿明查完房去卫生间,又撞上了那个三天前在办公室走廊里听到过的声音。他落后半分钟进去,见洗手池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们科室的孙大夫。
难怪声音这样熟悉。
寻聿明冲他笑笑,神色自若地进了里间。等孙大夫一出门,他嘴巴立刻撅得老高,解拉链的动作恨恨的,倒像和里面的东西有仇一样。
就在这时,隔板间的门“吱呦”一声响,里面出来一个挺俊俏的年轻大夫,看见他笑说:“哟,寻教授,您还亲自来啊?”
这是个过时的笑话了,以前流行的时候,有人拿它和陈院长开过玩笑,之后便在医院传开了。到现在已经没人再引来调侃,同一个笑话重复一千遍,就只剩下尴尬。
偏偏寻聿明是新来的,被他噎得无言以对。他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又说:“寻大夫,我叫岑寂,就是那天早上在手术室外面和您说过话的,您还记着吗?”
“其实我早听说过您,在您没出名的时候就一直关注您的研究来着。我从小就想学神经学,我能不能跟您学?您收我当徒弟吧,我挺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