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则已,一提他才想到,自己太过大意轻敌。
眼看今日家宴,来的都是路氏皇族中人,外戚无从得入。
他宣王自有亲娘赵氏皇后帮他说话,而自己,没了岳父唐远志在场,竟连一个帮忙还嘴辩驳的人都没有。
早已如此,今日就不该开口发难。
路乘风看太子那一脸尴尬窘迫,心想道:
不对啊,这三皇叔康王不是与太子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吗?
怎么连他也不帮自己的亲哥哥说话?反而是躲到一旁来看戏呢?
路乘风瞅了瞅康王的侧脸,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更加觉得此人行事颇为诡异,真是不走寻常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小侄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小,来京华城也刚不久,以后啊,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康王转过脸来,冲路乘风会意一笑,眼神里满是洞穿一切的机警高深。
路乘风的好奇心被他这神秘的笑容一搅动,更是按耐不住了。
“三皇叔,您是会读心术吗?为什么每次不用我说出口,你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他不管什
么长幼尊卑的皇族家规,更顾不上什么二人方才相识的陌生距离,脱口而出,直截了当的问道。
“小侄儿,我问你,一个同样的戏法若在你眼前重复了一百遍,那套戏法对你而言是否就不再神秘了?”
康王轻轻抚了抚胳膊下方的轮椅扶手,低眉沉吟道。
“那自然是!哦,我明白了!你是说太多人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了!所以你用脚趾头都能猜得透!”
路乘风恍然大悟道。
“脚趾头?哈哈,有意思。”
神秘莫测的康王竟然被路乘风这句陈词滥调的比喻给逗笑了。脑回路果然与一般人不一样。
只见他低头沉默了数秒,之后,又抬头郑重其事嘱咐道:
“乘风贤侄,有一天,你能静观眼前这一切,却不再脱口而出,你便是长大了。那时候,你自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明白这世间浮云沧海,皆是人心向背。”
“世间浮云沧海,皆是人心向背?”
路乘风重复了一句康王的嘱咐,又在心间默念了几次,有点怔怔的出神了。
康王又轻拍了一下路乘风的肩膀,便叫贴身侍从推着轮椅,回到了他上席座间。
路乘风呆在原地,砸吧了几下嘴,仍是想不明白这三皇叔此话用意。
他跟我说这些干嘛呢?莫非他是个乐于传道授业解惑的哲学家、教育家?
路乘风远远望着康王那清瘦的略显形销骨立的背影,却觉得那人自带一股子高深莫测的气场。
再加上他刚才那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言辞,看上去倒是颇有哲学家姿态的!
莫非是大靖皇族的亚里士多德?大隐隐于朝?
这个三皇叔,有意思!
一阵大气磅礴的丝竹钟鼎之声响起,拉回了路乘风飘忽已远的思绪。
路乘风听着这不像平素里惯见的霓裳羽衣曲,虽说雄浑有力,却又显得更加欢欣鼓舞,那也不是塞上破阵曲。
路乘风还是第一次参加皇宫家宴,猜来猜去的,不知还有什么好节目在后头呢?伴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