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室外冰天雪地,室内也跟冰窖一样,我们坐着浑身瑟瑟发抖,刘老师站在讲台上,说话的时候,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我甚至有一种幻觉,觉得他的嘴边一定很热。
我们几乎都把手缩进了袖筒,当要写字的时候才拿出来,但往往由于冻的麻木,手指伸出的时候,就像一个个缩起来的鸡爪,勉强握住铅笔,写出的字也是歪歪扭扭。
教室里太冷,下课的时候,除了上厕所,没有人愿意出去,但是大家都是孩子,没有人安安静静的,所以我们就挤在教室的后面,大家管着叫挤油油,然后大家一边笑着一边使劲挤,往往挤在最里边的人最后受不了,大声叫喊,大家这才嘻嘻哈哈的停住,然后散开,身上也暖和了许多,下一节课继续。刘老师也制止过我们,说这是一种危险的游戏,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我们,因为总不能让大家都冻着,可能是我们都知道,只是玩玩取暖,天气好的时候,我们都到院子里玩。所以大家都有分寸,因为谁也无法确定下一次就是把自己挤在里面,当里面的人开始叫喊的时候,大家都会停下来,因为那已到达承受的极限了。
放学的时候,阳光洒在雪面上,像有无数的钻石在闪耀,眼睛长时间的接触这种闪耀的光芒,很不舒服,而寒冷丝毫没有减弱,寒风肆掠,公路要穿过几个山口,在这些山口,仿佛到了魔鬼的老家,两山之中,没有一点阳光,像被吸走了一般,寒风呼号,像有无数受难的小鬼在哭泣,两边山崖上,光秃秃的小树,一次次的被狂风扑倒,枯草伸长了触须,像被魔鬼一遍遍地捋直。我们也冷得浑身起疙瘩,但是什么都不会削弱我们的玩兴,如果遇到顺风,狂风会推着我们前进,有时候,为了加速,我们甚至还伸直了臂膀,虽然,这会使我们更冷,因为寒气会从衣服的开襟处窜入,传遍全身,但是比起被风推进甚至有些托举的感觉,我们更喜欢后者。但是遇到了逆风,我们只好屏息静气,躬身努力前行,争取用最短的时间穿过这片似乎被魔鬼控制的区域。
期间,还有一个小插曲,有一次在学校的时候,我的手冻到麻木了,无法伸展,上厕所的时候,裤带又打成了死结,无法解开,那时候,我们的裤带,无非就是一个布条,然后系成活结,上厕所的时候,一拉活结就可以了,说起来简单,但是不巧系成了死结,那解起来就十分的费事。下课的时候,我一连去了两趟厕所,都没有解开,反而搞得越来越紧,最后让几个高年级的女生也没有帮我解开,只好作罢,我憋着,打算回去后让妈妈帮我解,但是快放学的时候,我终于憋不住了,一股热流顺着裤腿流下,我知道自己尿裤子了,想刹住,但是憋得太久,根本刹不住,心一横,干脆就这样了,反正已经尿了,地上都湿了一大片,卸完货,一阵畅快,不再那么难受了,但随之而来的寒冷,让我不停的打颤,幅度越来越大,最后连牙齿都碰得咯咯直响。
“你尿裤子了?”
来望看我发抖的样子,又看看地上问我。
“别说。”我制止了来望。
放学的时候,我拖着两条沉重冰冷的裤腿回到了家,到家的时候,妈妈看着脸色发青的我,急忙抹抹我的额头。
“我尿裤子了,裤带解不开。”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由于发抖而变得发出一阵颤音。
妈妈这才摸我的裤子。
“全湿透了,”急忙帮我解裤带,但是裤带很紧,妈妈心疼我,拿来一把剪刀剪断了裤带。
“你不会用刀子割断。”妈妈帮我脱掉裤子,一把把我抱到热炕上,给我盖上被子,随后提起那已冻得硬邦邦的裤子对我说。
“我想到了,但不想割断裤带。”我说。
“明天给你买个帆布裤带,带扣子那种,这样就不会解不开了。”妈妈说,我的湿裤子,立在墙角,它尽然就像两条腿一样站在那里。
随后,妈妈把炕烧得更热了,把我的湿裤子放在炕皮上,因为明天我还要穿着去上学,所以今晚必须烤干。
第二天,裤子烤干了,妈妈的确给我买了帆布裤带,非常漂亮,我反复试了几次,很好用,于是,我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此后再也不用担心会尿裤子了。
我可能是同学中间最早使用帆布裤带的,这种裤带在那个年代,算是比较时尚的,一般只有年轻人才会有,而我这么早就拥有了,每当有同学羡慕地问我时,我也会骄傲地向他们展示一番,但我并不想提起,我为什么才拥有,这就像有些人一样,只说自己过五关斩六将。
严寒使得很多同学的手上都长了冻疮,有些耳朵,甚至脸上都长了冻疮,比如来望,脸上都冻的流黄水了。但是,全校三十多名学生,没有一个人因寒冷请假,我想,即使下冰刀,也不会阻止我们上学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