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家又有人去世了,锣鼓、鞭炮又响起,又消失。
卞南躺在冰冷的地上,用手挡在眼前,长期的饥寒交迫使他病骨支离,失去了神身他也不过只是肉体凡胎,不堪一击,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半张着,胸膛微微起伏,口中微弱的呼着气。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死了没关系,可是即便他死,尾犺也不会放过华胥。
相府挨着墙的一颗老槐树后,江岄鬼鬼祟祟的从浮黎雪白的衣袖下探出头来,面上盛满狡黠灵动的笑意。
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了半天,四周安静如寂,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皱了皱眉仰头问浮黎:“怎么样?怎么样?守卫森严吗?”
浮黎沉静似水的眼眸漾起一圈涟漪,伸手托着江岄的腰怕他掉下去,而后无奈地开口道:“你先站好。”
“哦。”江岄闻言从浮黎手上挣脱了去,乖巧的站直了身子,“我站好了,嘻嘻。”
自从江岄眼盲之后,就变得格外粘人起来,有旁人在时还知道收敛,待他同浮黎独处时,便完全放开了性子。
他伸手揉了揉鼻子,眉间神色一凛:“怎么有血腥味?好像来自神族。”不过这血腥气中的灵识并非来自华胥。
“走,我们去看看。”
浮黎道:“这里设了三十三重妖障。”
江岄心中一沉:“区区一个丞相府居然设防至此,这可有些麻烦,妖障虽困不住我们,但一旦出手打草惊蛇不说,势必会引起凤栖梧的注意,我是真不想跟他对上。”
浮黎偏过头见他眉宇间染上薄怒,缓缓道:“无妨,有我在。”
而后他抓住江岄的手腕纵身从树上跃下,身后云深月隐。
江岄大惊失色,他们就这样直接硬闯丞相府了?他额角青筋忍不住直抽,指尖束灵等待着妖障的攻击。
却发现两人身形涣散,如云似雾般飘在空中,他脚下蹬了蹬没有踩到实处,整个人就像被浮黎握在手中的风筝一样任他来去。
他不由得轻声笑道:“浮黎,我不在的这些年,你还真是钻研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啊。”
浮黎拉着他直直往血腥处飘去:“禁声,不可妄动。”
两人的白衣融进夜色里,仿佛是皎洁的月光幻化出实体。
江岄趴在房梁上,脸对着地上躺着的卞南,伸手戳了戳浮黎问道:“底下的人在做什么?”
浮黎道:“像是自尽。”
“什么?!”江岄脑袋一蒙,腿一沉差点从房梁上滚下去,好在浮黎及时出手把他提到了平稳的地方。
江岄努力将声音压低道:“我们快下去救他啊。”
浮黎目光一冷:“只需你顾好你自己。”
江岄听浮黎言语中似是生气了,立时委屈的闭了嘴将身形缩进安全的范围内,又偏过头去。
卞南木然的躺在地上,仰着头浅色的瞳孔里映着房梁上两位白衣尊神的身影,目光没有焦距。
他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曾尝过无数种痛苦的死法,可是他现在怀里就揣着一把匕首,哪怕经历再多非人的折磨,他依然没有勇气抹了脖子,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瘦得能折断了,割腕还不如直接磕在地上掰,也许还要快些。
浮黎平静的看着卞南枯枝一般了无生意的样子,神情冷淡,他紧紧地锢着江岄,道:“有人来了。”
这话不知是对江岄说的,还是对躺在地上的卞南说的。之后他便立时带着江岄隐了身形。
卞南失神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因为某种极端的恐惧而重新流动起来,他冻僵了的四肢瞬间如强弩之末般抖动着,心脏像是被人捏碎了,窒息得厉害。
他艰难的用手扒着地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往墙角缩去,却像扎根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半步,皲裂的掌心染满鲜血,他颤抖着放到嘴边舔了舔,一股腥咸。
咯吱——
有人推开了门。
青衣散发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瘦小身着官服的孩童。
尾犺一看到卞南如此惨淡的模样,呆了一呆,然后冷笑一声迅速欺身上前握着卞南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
“呵,还死不了。”
随后一甩手,卞南被重重地丢在了地上,咔嚓一声他听到骨骼断裂的声响,茫然地盯着前方,疼痛反而使他平静了下来。
那个年纪与自己隔了数倍的少年一身绣满繁花的青衣,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初见之时他面上带着率真干净的笑意,一副被娇养在狐族不谙世事的模样。
他一笑起来,一边嘴角会弯起浅浅的梨涡,带着点风流少年的轻佻。明明破绽百出,他却还是选择相信尾犺,尽管他从未流露出半点失去亲族的悲伤,尽管他身上总带着可疑的妖气,尽管……
罢了。
眼里满是复杂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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