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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钮翁锦好除,那抚顺马市的乌香却仍然在卖,长此以往,女真诸部中,定然会出现下一个钮翁锦。”
努尔哈齐道,
“乌香当然要接着卖,倘或乌香在抚顺马市卖不出去了,那定然会引起皇上的警觉。”
“抚顺马市若是闭了市,我建州岂非弹尽粮绝、不攻自破?”
龚正陆犹豫道,
“那……”
努尔哈齐面容平静,
“乌香一事,定然同范明脱不了关系。”
龚正陆皱眉道,
“可如果范明是受皇上遣使,必然不会告诉咱们实情。”
努尔哈齐想了想,道,
“那倒未必,范明如果有心要害咱们辽东女真,怎么会暗示先生说这是治妇人病用的药呢?”
龚正陆一怔,回想起三个多月前范明在抚顺马市上的话,却是谨慎道,
“他这人惯是油头滑脑的,一句话说也说不完全,我倒不敢信他了。”
努尔哈齐道,
“他是商人,油滑是他的本分,先生就不必苛责他了。”
龚正陆道,
“范明虽不会害咱们,但也不会帮咱们,他只认钱,可说到一个‘钱’字,普天下谁能比皇上更有钱呢?”
努尔哈齐冷笑一声,道,
“却不是钱的问题,有钱赚,他还得有命花,咱们不信他,皇上也未必敢信他,只是皇上以为咱们信他,所以用他用得顺手罢了。”
“倘或咱们有朝一日不信他了,建州好歹还能拼死一搏,他范明却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皇上拿来祭旗了。”
“先生你说,现在这种局面,究竟是咱们求着他呀,还是他靠着咱们?”
龚正陆犹豫了一下,道,
“现在还不是丢卒保车的时候,范明虽然不可靠,但要是没了他,咱们建州可是连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努尔哈齐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范明那日卖乌香给先生时,可曾同先生说过甚么奇怪的话?”
龚正陆这会儿却不敢提起范明曾建议让努尔哈齐准备“改姓”的事儿了。
其实努尔哈齐是真不在乎姓甚么,“清太祖究竟姓甚么”完全是一个汉文化语境下才产生的议题。
后来皇太极落入汉文化设下的圈套,才格外注重“爱新觉罗氏”的存在。
毕竟皇太极是个战绩辉煌的普通男人,精神上还没达到元、清两位太祖的强者境界。
龚正陆此刻不提改姓,实在是因为此事事涉佟氏。
小鞑子一遇到他的大福晋就从强者退化成了一个普通男人,一切事皆不可忍耐。
这时候要再提甚么“改姓”,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小鞑子对范明的憎恶更多一分罢了。
“却有一样。”
龚正陆思索再三,回道,
“范明提起过海贸。”
努尔哈齐一怔,
“海贸?”
龚正陆点头道,
“他说皇上近来格外注重海贸,还说倘或皇上当真放开了海贸,他就弃了山西的生意,南下跑船去。”
努尔哈齐闻言即道,
“朝廷若想要放开海贸,一定阻力重重,海贸又一向是闽浙粤人的生计,他一个晋商能凑甚么热闹?这话的确有些奇怪。”
龚正陆道,
“范明的意思会不会是,倘或他一个晋商能凑海贸的热闹,那淑勒贝勒也能借一借海贸的东风?”
努尔哈齐眼睛一亮,赶忙追问道,
“先生此言何意?”
龚正陆道,
“不管皇上想用谁去开海、用甚么方法去开海,朝中一定是反对者多,赞成者少。”
“倘或李总兵能在皇上百般为难之际,上疏说赞成海贸,那么……”
努尔哈齐不待龚正陆说完,就摆手冷笑道,
“皇上疑心病那么重,即使父亲上疏赞成,皇上也会怀疑他是为了贪财、营私、结党,反正不会以为父亲是真心为国尽忠。”
“再者,皇上想做的事,要父亲一个臣子赞成才能做成,那皇上心里会怎么想?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我绝不怂恿父亲去干。”
龚正陆道,
“其实李总兵也不一定要明面上赞成,暗中支持皇上,或许更得圣心。”
努尔哈齐想了想,道,
“反正乌香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告诉父亲的。”
“皇上在辽东问题上已经不信任父亲了,即便没有海贸,那父亲也得想法子从其他地方再弥补回皇上对他的信任,让皇上在朝政上一刻也离不开辽东李氏。”
龚正陆颔首道,
“是啊,倘或现在现成的就有那么一桩事情,能有机会让李总兵和淑勒贝勒在辽东之外,还能顺理成章地给皇上送钱、向皇上表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