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童陆气得跳起正要发难,却被小乙连被子一起卷了起来扔到棕垫之上,可怜他正做着美梦,之后只怕也再无睡意了。
小乙轻轻开门,摸了出去。街道上一片漆黑,天上下着雪,小乙适应了好一会才缓缓动了起来。雪大了,似祥羽一般,一片一片,落在鼻尖又慢慢融化。小乙拳风虎虎,将前方雪片打成齑粉,他的身体似乎萦绕着一团紫气,将他与这雪花分隔开来。他随手一挥,便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线,那漫天飞雪似着魔一般围绕着小乙,最后一齐四处飞散而去。
在这云龙赕,这样的雪只怕是数十年也难遇,它竟是连下三日,天空放晴之时,已是除夕之日。
雪堆起老高,封山又封路,少了往日来往商旅,这云龙赕一下变得冷清。山脚下一个孩童在雪里探索,突然倒了下去,再不见人影,又是好一会才从两米开外慢慢爬起,远处妇人急得直跺脚。大街上积雪大都已经铲平,有几处冰路,不时将行人放倒,引来无聊之人守候在旁指指点点。
陆子苓带着白青小乙童陆,在药铺不远的山坳里摆开架势,他们这是要在这雪堆之中来一次大餐。这里的雪足有三尺来深,安小乙在雪中挖出一个圆形大坑,用铲子将坑壁拍实,只留一条通道让人穿行。童陆用石块架起大锅,又搬来干柴与炭火,把火烧得噼啪作响。白青忙活着处理各式食材,一双小手被冻得通红。陆子苓则负责调配药汤,同时统筹全局。
难得有如此大雪,这大餐想必也定然极有味道。陆子苓这阵子赚了不少钱,出手也就极为大方了,当然对于吃,她历来都是非常投入的。四人分坐大锅周围,手持特制长筷,待到陆子苓一声令下,四人开动。
“小乙,下些肉片,这肉可不能煮太久,随吃随下。”
安小乙下了一些,稍微煮了一下,陆子苓吧唧着嘴道,
“我先尝尝有没有熟。”
说完只一筷子就全部夹了出来,她赶紧放入碗中尝了一口,
“嗯,熟了,快吃。”
小乙捞了几下,没一片肉来,正要发话,却听陆子苓说道,
“哎呀,谁切的肉,还有这么多连在一起。”
小乙把要说的话憋了回来,继续下肉,三人一片没吃,这下学乖了,每人用筷夹住自己的那部分,熟后直接放入碗中。
“哎哎,你们三个怎么回事,这肉多的是,别急嘛。小乙再下点菜,看什么看,快把那蘑菇丢进去。”
小乙转过身形,筷子上一松,他知道大事不好,自己的肉果然已经不翼而飞,白青童陆赶紧把自己的那份放入碗中,大吃起来。安小乙无奈,一怒之下把这肉全丢部了进去。
“你这小子,煮久了就不好吃了!”
“那就赶紧吃啊,哈哈,哈哈!”
小乙躲开陆子苓一拳,端起酒碗,一口喝尽。这是从烟雨楼取来的上等梅子酒,很长时间以来,他们就只喝这梅子酒了,喝到微熏之时,最是舒服。
北风怒嚎,可在这三尺雪坑之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寒意。四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香味引来好些猫狗,还有那贪嘴的孩童。童陆这时对陆子简直是苓崇拜到了极点,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给她白干三年。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直至天黑,四人才摸着滚圆的肚子慢慢往回走。
陆子苓躺在床上,有些醉了,她突然觉得生活竟是如此美好,一下子多出的这几个弟弟妹妹,刚开始确实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渐渐她也发现,她越来越离不开他们了。和他们一起吵吵闹闹,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她微笑着闭上眼,醒来时已是新的一年。
这一转眼间又过去了半月,正是元宵佳节,云龙赕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听说沈沐阳今日晚间便要回来,天快黑时,几人关好了门就去了那烟雨楼。坐在老位置,吃着点心,喝着梅子酒,静待佳人归来。
不多时,远处驶来一辆华贵马车,几人从窗户向外探看,马车缓缓停在烟雨楼前,那车中应是沈沐阳无疑了。陆子苓冲出门外迎上那马车,可这车上只下来一人,一袭白色长衫,身披白色貂裘,头顶白色发带,腰间一支白绿玉笛,就连脚上那皮靴都是白色。陆子苓白了他一眼问道,
“你姐呢?在后面吧!”
那小子正是沈沐白,满脸嬉皮,笑着回她,
“陆姐姐,她今日是来不了了,爹娘定要她多留下些时日,你们只好过一阵子再见了。”
陆子苓有些失望,说道,
“行吧行吧,我看你应该不需要我们帮忙,自己回房休息吧。”
沈沐白拍拍自己身上,笑笑,
“我去收拾收拾,一会还得出去。”
陆子苓疑惑的看着他,
“这么晚还出去?”
沈沐白笑了笑,不再言语,快步朝后院走去。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每人怀抱一大包行李。
陆子苓回到桌旁,告知三人,众人都觉无趣,于是只随意喝了点酒,便悻悻然回药铺去了。
第二日小乙与往常一样,午后便到烟雨楼帮忙,直到客人快要散尽这才回到药铺。一进门,看到三人正低声说话,他拉住陆子苓衣角,轻声问道,
“姐,你听说了没,昨晚那‘鱼水缘’出了人命了!”
陆子苓点点头,说道,
“嗯,听人说了,好像是个漂亮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叫什么倒是忘了。这刘家公子喝花酒竟是一剑将人杀死,哎,可惜了,女人命不值钱啊。咦,你怎么这么紧张。”
“姐啊,那沐白哥哥,从昨晚上出去就再没回来,以前他白日里,无论如何也会在烟雨楼中吃食,这次倒奇怪了。”
陆子苓跳将起来,把白青吓了一跳。
“那小子不会是看上那弹琴姑娘,殉情了吧!”
小乙摇摇头,
“不会的,听说‘鱼水缘’里就死了一人,这刘家势大,想来只需用点小钱就能摆平。哼,有钱有势就能随意杀人么!还有没有王法!”
陆子苓冷静下来,看着小乙,
“怎么,你还要把他给乱棍打死?”
小乙一时无言,只是满脸怒火,手中拳头攒紧。
“我,我……”
“咱们先去那鱼水缘打听一下情况。”
众人点头,随陆子苓出了门。
来到鱼水缘,灯红酒绿,好似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陆子苓上前询问一番,却被人推走,她脾气可不好,正要撸起袖子,却被旁边一人拉住。
“子苓姐姐,你来这里干嘛呀!”
这人满脸皮包骨头,正是那瘦猴。
“我们来打听一下昨晚发生了何事。”
“子苓姐,你们跟我来,顾大娘让我来看看,我都已经打听好了,咱们回去再说。”
几人跟着瘦猴又回到了烟雨楼,顾大娘在门口张望,看到瘦猴回来一把把他拉进大堂,
“子苓啊,你们也快进来。”
众人转坐一桌,顾伯福伯相对而坐,双眼都只盯着瘦猴。瘦猴清了清嗓子,慢慢道来,
“我刚跟小翠那了解了大致情况。昨夜刘公子好像心情不佳,一人在那鱼水缘买醉,那小茵在一旁抚琴,这小茵来了半年多,人人都知道这她卖艺不卖身,可这刘公子可不吃那一套,非要人家伺候他。小茵不从,顿时热闹起来,连那婆子都进屋劝解。这刘公子在这云龙赕向来横行无忌,又怎会对一个女人仁慈,那婆子不劝还好,这一劝,顿时来了气,拔出剑来就把那小茵刺死了。”瘦猴大大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
“那刘公子杀人之后便要离开,出门前留下一句话,‘这女人值多少钱,来我府里拿,如若给脸不要脸,一把火烧了你这鱼水缘,老子照样眼都不眨一下。’说完一剑斩下门口灯笼,扬长而去。杀人之后,这些婆子女人都吓坏了,整个鱼水缘乱成一锅粥。婆子回到小茵那房,却发现尸体不见了,对了,有一间房少了一床被子。想来是有人趁乱把尸体带走了。”
顾大娘拍了一下头,喊道,
“肯定是沐白那小子给抱走了!那车夫今早还向我抱怨说昨晚来的马车不见了。定是这小子给弄走了。哎呀,这可太乱了!”
陆子苓拉着顾大娘的手,温柔道,
“大娘,没事,那沐白也不是小孩了,一定会好好处理的。明天我们就四处寻他去。”
顾大娘擦着眼泪道,
“这小子平日里也挺好相处的,可他看起来就是个孩子呀,家里人人都宠着他,怎么会这样……”
“顾大娘,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你就放心吧。”小乙白青童陆一齐发生,竟是十分默契。顾伯和福伯叫来伙计,各自嘱咐一番,又让驿馆给沈沐阳带了封信。之所以先不告诉沈家其他人,就是怕引起更大的麻烦。
各人商议了一番,要想在这寒夜中找寻只怕是不太可能,于是各回家中,准备第二日天明之后再行动。陆家药铺四人这夜无比安静,童陆虽只来了半月,也晓得其中厉害,还好有小乙睡在身旁,这才让他感到心安。